老板看着她摇了摇头:“太晚了,还是别…”
“牛奶!”
“那行那行!”老板急忙上楼,再下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爸!最后一瓶了,我要喝。”
“别闹了,你看姐姐整难过,爸爸明天再给你买。”
三岁多的像男孩拿着牛奶,上前:“姐姐,给你。”
眼泪真不争气,落起来没完没了。
角落里的人,下意识地抬头。
她看到的是一个妆容半花,肩膀剧烈颤抖的侧影。
女人穿着与这简陋面馆格格不入的昂贵礼服,脆弱得像极了她十年前。
她认识她。
住在隔壁那个总是闹出很大动静,笑起来没心没肺,似乎永远不知愁滋味的邻居。
她曾对这种张扬又肤浅的生命形态敬而远之。
可此刻,她不受控的拿着纸巾朝着她走了过去。
“……谢谢。”邵青柠的声音哽咽,接过纸巾,指尖蹭过她手指冰凉。
她没有说什么,抬腿走出了面馆。
何芸汐站在面馆门外胡同的阴影里,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
猩红的火点在浓稠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夜风掠过胡同的砖墙,带起几分凉意,也吹散了些许她周身的疲惫。
她并不常抽烟,只在思绪混乱的时候压抽一根压一压。
就像刚才,她竟然主动给那个总是扰她补觉的女人递了纸巾。
这不像她。
正当她试图用尼古丁理清这片刻的异常时,面馆的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决绝的慌乱。
何芸汐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那个穿着昂贵礼服的身影跌撞出来。
邵青柠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门外还站着一个人,或许是眼泪模糊了视线,或许是心神早已溃散,她直直地、毫无缓冲地撞进了何芸汐的怀里。
“唔……”
很轻的一声闷哼,不知道是来自被撞的何芸汐,还是撞人的邵青柠。
烟灰被震落一截,何芸汐手疾地抬了抬拿烟的手,才没让火星蹭到对方那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礼服上。
怀里的触感比她想象中更单薄,带着剧烈的、无法自抑的颤抖
一股清浅的、混合着高级香水和泪水的微咸气息萦绕过来。
何芸汐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她不习惯与人如此贴近。
邵青柠也愣了。
她撞上了一个带着凉意却异常稳定的躯体,鼻尖萦绕的不再是面馆的油烟味,淡淡的青柠味,还夹杂着烟草味。
这味道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是刚才在面馆里给她纸巾的女人。
“对…对不起……”邵青柠慌忙想后退,脚下却一个趔趄。
何芸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空着的那只手迅速扶住了她的胳膊。
四目相对。
何芸汐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妆容晕开,显得狼狈又脆弱,那双原本应该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红肿着,盛满了未干的泪水和无处可去的彷徨。
像极了一只被雨水彻底打湿,在街头迷了路,警惕又无助的布偶猫。
真的很像,何芸汐想。
十年前,她刚来北京,住在潮湿的地下室,因为被无良中介骗光了所有积蓄,也是在一个这样的深夜,她觉得自己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只是,那时候没有人向她伸出手。
心底某个冷硬角落,似乎被这只“落难猫儿”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需要帮忙吗?”何芸汐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比刚才在面馆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什么。
是询问,但更像是一种陈述。
她松开了扶着邵青柠的手,将烟蒂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摁灭。
邵青柠怔住了。
帮忙?
谁能帮她?
她又需要什么帮忙?
她只是……没有地方可以去。巨大的委屈和孤独再次漫上心头,比刚才在面馆里更加汹涌。
“我…”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邵青柠后来回想,这一刻的她太不像她了。
何芸汐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麻烦。
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义。
捡个闹人精回家是麻烦,捡个哭哭啼啼、明显牵扯着豪门秘辛的女人回家,更是天大的麻烦。
但……
她的目光落在邵青柠微微颤抖的、紧紧攥着手机却屏幕漆黑的手上,落在她单薄的礼服裙摆下光裸的小腿上,在这初秋的深夜泛起寒意。
“我住在你家隔壁。”
汾西*12号。
何芸汐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暂时落脚。”
邵青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要带一个陌生女人回家?”
这是邵青柠对何芸汐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何芸汐移开目光,不再看她,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个无关紧要的建议。
“也不陌生,每天都能被你吵到。”
“你叫什么?”
何芸汐一愣看着邵青柠。
“我是说你的名字?邵青柠看着何芸汐。
“何芸汐。”何芸汐看她没反应:“我叫何芸汐。”
“要跟我走吗?”
何芸汐说完,就侧过了头。
她刚觉自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像极了红灯区拿着拿这钱诱拐无知少女的渣男。
“我…”邵青柠声音不大“我可以吗?”
何芸汐转回头:“可以,我家没有保姆,还有中午不了跟小兔子聊天。”
“啊?”邵青柠愣住了。
“我没有小兔子了。”
何芸汐叹了口气,我家有只猫,你也不可以在中午我在家的时候跟它聊天。
“嗯。”邵青柠不太相信,真的会有人把一个麻烦带回家?
“你真的要带一个不陌生的女人回家?”
“嗯!”
“那我能在你家多待几天吗?”邵青柠的手轻轻蹭着小腹。
“你除了那个那个男人没有家了?”
问完何芸汐就后悔了,她知道的两个月前,这个经常做在院子里跟兔子聊天的女人,那天哭的很惨。
她的父母没了。
何芸汐没有父母,所以她无法共情她的痛苦,但是何芸汐帮她喂过几次她的兔子。
“有,还有我哥,只是…”
邵青柠的话没说完。因为何芸汐开口了:“多久都行。”
“真的?”
何芸汐没有再说什么,把风衣脱下给邵青柠穿上,有些长了,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这卡宴你的?”何芸汐看着堵着她车,停的歪七扭八的车子。
“嗯!”
“还来回去吗?”何芸汐问她。
“不开了,这不是我的车。”
何芸汐懂她的意思:“钥匙给我。”
邵青柠看着何芸汐上车把那辆卡宴移到了一旁。
隔着街道,何芸汐喊她:“邵青柠把我车开过来。”
邵青柠上车,点火,歪七扭八的开了过去。
“你开车像在爬!”何芸汐说。
“我不会,没有驾照。”
何芸汐把人拉了下来。
“不要我了?”邵青柠问。
“我开。”何芸汐说着把她塞到后坐。
“以后你不许,碰车,想的话,我送你考驾照。”
“嗯。”邵青柠看着何芸汐:“谢谢你!”
何芸汐没再说话。
算了,何芸汐想。
捡一只猫回家,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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