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峰的小筑内,又是连绵阴雨的一日。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雨水敲打着屋檐和树叶。
发出永无止境的、催人欲眠的声响。
易清雪盘腿坐在窗边的地榻上。
身前矮几上摆着好几个空了的酒坛,手里还拎着一坛刚拍开泥封的烈酒。
他没有用灵力化解酒意,任由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一路烧进空空荡荡的胃里,再化作一股股蛮横的热流。
冲向四肢百骸,试图驱散那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冷。
可这寒冷……
是沈栖梧离开后,遗落在他生命里的永冻。
事情过去似乎很久了,久到宗门已恢复秩序,久到旁人或许已经开始淡忘。
可对他而言,每一天都像是在重复着失去他的那个瞬间。
那些鲜活的、带着温度的记忆。
如同被雨水浸泡的画卷,色彩一点点褪去。
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令人心慌的潮湿。
想到这一生,漫长的修真岁月,再也寻不到沈栖梧的任何一丝痕迹。
没有他的声音,没有他的气息,没有他笨拙却真诚的告白,没有他偷偷拽着自己衣袖时微凉的指尖……
漫漫长夜,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任何身影了。
没有未来,没有念想,什么都没有了。
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上,从他的生命里,被抹去了。
“呃……”
易清雪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烈酒呛入气管,引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眼泪鼻涕瞬间不受控制地一起涌出,狼狈不堪。
他胡乱地用袖子抹着脸,可那湿意却越擦越多。
他该哭什么?
哭沈栖梧的死?
哭自己的无能?
哭这命运的不公?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悲伤太大,太庞杂,反而变得无处着落。
只剩下一种钝重的、弥漫性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
“骗人……好……好好活着……”
“这他妈……怎么活……”
他开始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对着窗外的雨幕。
语无伦次地独白,声音沙哑,断断续续:
“栖梧……”
“说走就走……留我一个人……”
“那红绳……有什么用……又护不住你……”
“季知舟那家伙……这两天……像哄三岁小孩一样……恶心死了……”
“宗里那些女弟子……是不是眼瞎……居然会觉得他温润……”
“我……我他妈是断袖……碍着谁了吗……”
“这酒……真难喝……跟药一样……”
他颠三倒四,一会儿说沈栖梧,一会儿骂季知舟。
一会儿又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哀伤,逻辑混乱。
前言不搭后语,像个神志不清的醉鬼。
鼻涕眼泪混着酒水,糊了满脸,他也懒得去擦。
季知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蜷缩在那里,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用最烈性的酒麻醉自己,说着最混乱不堪的独白。
一种莫名的情绪揪紧了季知舟的心脏,有点闷,有点涩。
他将其归咎于——
不希望易清雪真的喝酒喝死。
毕竟他那半条命还在对方身上挂着,亏本买卖不能做。
他走过去,在易清雪身边坐下,没有立刻去抢他的酒坛。
易清雪的独白渐渐停了下来,他抬起朦胧的醉眼,看向季知舟。
雨水和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但他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这张脸,平日里总是带着或嘲讽或温和的假面。
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显得有些……不同。
“季知舟……”
易清雪声音含混,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这两天……哄我……跟哄没断奶的娃娃似的……”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看着你这张脸……我真想……马上杀了你……”
他说得凶狠,但眼神里却没有真正的杀意。
只有一种近乎依赖的抱怨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这大概就是他表达“我需要你但我不说”的方式。
季知舟没接他这幼稚的狠话。
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素白手帕。
动作极其自然地伸手过去,替他擦拭脸上狼藉的泪痕和鼻涕。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点他们之间惯有的、互相嫌弃的利落。
但那份自然而然的熟稔,却胜过千言万语。
“杀我?”
季知舟一边擦,一边语气平淡地开口。
“可以。”
“等你把我那半条命还回来,再找个黄道吉日,我洗干净脖子等你。”
“你想死可以,但必须拉着我一起。”
“不然我做鬼也得把你从阎王殿拖回来继续恶心你。”
他顿了顿,看着易清雪因为醉酒和哭泣而泛红的眼睛,补充道。
“你是什么德行,从小一起长大,我不知道?”
易清雪任由他擦着脸。
那双赤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宗里喜欢你的女弟子也不少……你怎么……也没个反应?”
“是真把那温润君子的皮披入味了?还是……”
他凑近了些,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季知舟脸上。
语气带着一种醉鬼特有的探究和口无遮拦。
“还是跟我待久了……你也成断袖了?”
季知舟擦脸的动作一顿,被他这离谱的问题噎了一下,无语地看向他。
怎么回答?
说他季知舟对情爱之事本就淡薄,觉得麻烦?
说他习惯了戴着温和假面,懒得应付那些倾慕?
还是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为何能容忍易清雪这个麻烦精在身身边这么多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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