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侠士打听了雅致小院的方位,直奔而去欲找沈璧,
真是凑巧,难得沈璧半天的课程全数取消,又偶然添得一重心事,茫茫然只提着一柄长剑怔愣发呆。洪侠士老远走近,便看见那没关的院门像一幅画框,沈璧正困其中。不知站了多久,脚边堆有许多天将入秋的最虚弱的簇新落叶。
只见沈璧微微偏头,嘴唇轻抿,视线惆怅着没有焦点,凉风胡乱吹动,将沈璧半披的散发拂起,打着转儿去戳他脸颊。发丝在白玉鼻梁上屡次打滑,几番徒劳,这风又去拨拉,试图将几缕发丝再挂到沈璧的眼睫毛上。
沈璧无所谓之风,也任由胡闹,只麻木出神。
先前听到徐拾锦自白,原来他心存嫉妒,每每见了沈璧都添许多内心折磨。光风霁月沈少侠何曾听过这般负面评论,一时无法,只转身离开,所幸一路未撞得熟人,没有太过狼狈。
这路上再想他与徐之种种,终于悟得徐拾锦此前几番回避的真意。再想二人来正派明明同住小院,徐却一改熬夜习惯,每日昼伏夜出与沈璧作息完全错开……其实躲他避之不及,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些天见徐拾锦又换做与本派一天生隐疾的马姓弟子走得很近,虽连吃对方许多白眼,仍无怨无悔至今,甚至拿了叶堂主许可,几次参与诊治,据说已亲手为其下针!
沈璧仿佛受了抛弃,姓马的新人看不出哪里比他强,却眼看着要将自己取而代之,令人生恨。
徐拾锦这个家伙没有心,也恨!
怨!啊,恨!
正值沈璧心情复杂的当口,伫立门边许久的洪侠士终于站在槛外,礼貌抬手敲了敲门。
沈璧抬眼看来人,仿佛从天而降般又激起他许多不快的回忆。然这一次沈璧没有厌恶,而是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怅然,皱皱眉而已,再未作什么大的反应。
又如同是画中美人般,在静态中蓄了动势,心平气和的安之若素。
洪侠士本有些忐忑,见沈璧没有反感,心中很是惊喜。赶忙清了清嗓子,假装自己夜袭沈璧反被刺伤之事从没发生过一样,抱拳行礼道:
“沈少侠好久不见!在下今日来贵门派,上报侠士连环失踪案之相关情况,听说你的住所就在附近,便前来拜访,不知少侠近来身体可好?”
“……”沈璧走近两步挡在门前,面无表情看着洪侠士。
“呃……近来侠士连续失踪案又有新状况,在下收到各位侠士兄弟的消息,事关重大,于是赶来正派向獠机堂主叶奇侠汇报。”
“又出什么事?”沈璧听其说话一动不动,隔着门槛,全没有让身请进的意思。
“自咱们上次分别之后,几名侠士就在城门之外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洪侠士这又感到了些许尴尬,只得将失踪案之事再讲一遍,其中重复以及自我凸显部分若干,这里略过不提。
沈璧讽刺微笑,听得倒很认真。想今日着实精彩,一天将将过半就凑了四章剧情,从早起了就听得每个人都在讲话,承前启后,怕还不止于此。见话头将尽,又主动发问:“失踪几人?”
“失踪六人!”洪得了关注自然很是高兴,又要彰显起来:“各派消息都有递送到我手上,目前失联六人便动身来报,至于具体名单要过几天,收的最新消息才能再报。”
“嗯。”沈璧说:“这边不便相送,洪侠士请自行回吧。”随后关上了门。
洪侠士出其不意,见状赶忙一伸手,想挡住门势,不想沈璧力量比预料大出许多,门扇生生夹在他的手上,不禁“嘶”一声呼痛。
看着半合不合两扇门之间伸出的那只青筋爆绽的手,沈璧皱眉,收了力量,却没有开门,就任由洪侠士被那般夹着。
洪侠士一时无法,只好又找了话头:“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没有,不送。”话虽如此,沈璧却又加了力度,可能是真想将洪手夹断,随即关门。
“我!我近来也有好消息!沈少侠不想听来帮我参谋一下?”
“没。”沈璧不耐烦。
“前几日我收到了黄侠士的礼物,他……对我很是亲善。还送一件金线剑穗予我。”说着话,洪侠士用力将佩剑柄插进门缝,展示柄端一个银丝金线坠红玛瑙的黄色剑穗,同时也暗暗抵住门扇,减轻了手上的受力。
黄侠士乃是某中大型门派掌门的独子,长得极漂亮,受尽全门派宠爱,自小举上下之力传授以该派最经典精深之武学,培养至今年十八岁,武功已超然于同龄人之上。甚至一年多后的地表最强少侠大会,这位黄侠士也是夺冠的热门人选,当前赔率江湖第二。
曾有评论称其为江湖希望,将来定能执掌该派,成武林中流砥柱,施展一番作为。
“这个剑穗上的玛瑙,是黄侠士前往南域诸国派交流切磋时重金购置,他将其亲手辫在剑穗里,贴身保存。三个月前,黄侠士带领二百青年豪杰围剿魔教残部,抽出时间亲登我派,将剑穗送来。”这番话说得很是心机,字字句句想要勾着沈璧在心里与黄侠士较量高低,进而将他洪侠士当作是二人角逐的标靶。
若是以往,沈璧年轻气盛,即便对洪侠士没有兴趣,仅对黄侠士这个天之骄子的形象,也难免要暗暗较劲一番。然他当下厌恶洪侠士已极,这时候沾带上的黄侠士,便没有比较,只余晦气了。
可怜黄侠士与沈素昧平生,只一番夹钩带拐的闲话就让人对他有了成见。待一年以后,沈璧初次见他本人仍觉抵触,始终不愿亲近,二人也因此终生没有交情。此为后话,按下不提。
“……只他送剑穗来时,我正四处寻找你的下落……黄侠士与少侠同岁,我对他并没那般心动感觉,只怜一片真心诚意……唉!”
沈璧见夹断洪手无望,本想无动于衷,但没来由的废话听到耳朵里,竟又想起徐拾锦来了。还想起徐某其人有一特长,便是叫人生气,于是福至心灵,按照徐的语气来了句:“挺好的啊,你加油。”
那边声音一滞。
“……可我拒绝了他的邀请,独自来正派,”洪侠士果然被这话噎到,咽了咽喉咙,勉强又作倾诉,“我的旧伤还没有痊愈,每逢阴雨侧腹都要隐隐作痛。郎中说可能有兵刃碎渣留在体内,如今已然长进血肉里面。”
沈璧猜想是那柄断了尖的二尺长针。
那天洪侠士趁徐拾锦和章师兄不在,深夜潜入沈璧房间。沈为防身持长针刺洪,又因一时激动,内力溢出由长针传导至洪侠士腹中,在他体内崩炸开了。后来发现长针断开,针尖多日寻找不到,原来是遗落在洪侠士体内,还留下后遗症状……虽然不打算让徐知晓此事,但一听到疑难杂症,就难免思考这伤病若交给徐拾锦医治,能几时医好?
“普通的郎中没有办法治疗,只有江湖最知名的医者和博学家,或许可以尝试……你是哪位?”
说话间听到背后脚步声响,洪侠士转头,就和徐拾锦四目相对。
而徐拾锦内心一震,他老远看到个华服男子趴在门板上,姿势非常诡异还有些滑稽,就忍不住凑近,想多看几眼。待那人转过头来,才发现是洪侠士。
没想到一会儿功夫,这人居然就换了衣服来找沈璧了。
徐拾锦这边刚有打怵,沈璧那边听到声音,便把门开了。二人隔着门缝与洪侠士,遥遥四目相对,随后一同怵怵然钉在当场。
两个脑袋里一万个计算轮转,徐拾锦这会才看见洪侠士的手从门缝抽出,由白转红,想来待会就要肿起。才明白方才趴在门上那憋屈好笑的姿势是怎么回事,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洪侠士的脸登时变得难看,瞪着打量徐拾锦,斟酌是否发作。
徐拾锦身在正派,去掉易容,狗仗人势,有恃无恐,只弯弯眼睛打量回去。
沈璧想喊徐拾锦快点进门,又怕出声反给杵在眼前的洪侠士会错意的机会。无奈的白玉脸上垂下了桃花眼,挑挑下巴,示意徐拾锦快进门别废话。
徐会意,乐呵呵:“借过。”
洪侠士听得为之一惊,皱眉看沈璧,确定二人果真亲近如此,想眼前这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徐师兄,才勉强让出丝丝空隙。随后眼巴巴看着徐拾锦从他身侧经过,刚迈得门槛,绕过门缝,就有沈璧“砰”一声赶紧关门,险些轰到洪侠士的鼻子。
接着传来落栓上锁的声音。
但这一次,洪侠士只皱眉愠了刹那,接着就惊瞪起双眼。
这间小院之所以取名担得起雅致二字,其中一点就是小而精巧,窄门高槛,内里反却别有洞天。也因此,徐拾锦与洪侠士在门前方寸之地错身而过,难免要挤得近了,由肩膀挨着胳膊擦将过去。而这一下,叫洪侠士以亲身做为参照,发现这师兄之身量竟与当时的徐姑娘完全一样!
再回想二者体型,哪还有半分区别?
日子过得好快,洪侠士夜袭是二十章的事,现在都四十章了,整挺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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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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