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谢子荣家里确切发生了什么,到底那个保姆阿姨和谢倾羽是什么关系,他们又有多少难言之隐。
“不管怎么说,爸爸都是爱你的!”模模糊糊间,远处传来似乎头痛的中年男人这样一句话。
忽然间心脏就有点不适,林嘉明站在那耳中听着谢倾羽的话语,忽然呼吸就仿佛停滞了几秒。
心底有什么如同藤蔓的物事节节攀升,仿如深海里的怪兽要把一切吞没。
谢家父子吵进房间,过了一会谢子荣又是摔门而去。摔门声音很响很响,谢子荣头也不回朝外面狂奔,谢倾羽也没有追出来,大概是已司空见惯。谢子荣跑过去的时候刚好经过林嘉明,但是他恼火间就是没有看到那里还站了个人,而是一下子冲入茫茫雨幕里。
不知道为什么,林嘉明跟了上去。兴许是各种原因导致的时不时失眠,以及滂沱雨夜本就给人一种不安与局促,脑内的某种神经告诉自己要发生什么事情,那是一种莫名的指引。林嘉明在那个夜晚目睹了那一切,他跟上去的步伐宛若推动了某种命途的齿轮,连着外头白练一样的雨幕也仿若命运女神为那一切来临时铺设从天而降的华毯。
很多年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彼此走到了何方,总会有两个人依旧回忆起那一天异常的雨夜。那场包容在雨夜里的心底的秘密,暗自生长的隐秘情愫,都仿若来自神明的指引。
雨下得太大,谢子荣一会就跑没影了。林嘉明不知道为什么就很焦急,他想着谢子荣夸张的恼火反应,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和连天的雨色,再往前走就是一望无际的海面。海边只有一道矮矮的护栏,路边灯光熹微。林嘉明忽然就很怕有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发生,他走了很远都没有看到谢子荣,他一直呼喊着谢子荣的名字,一直走到海边护栏,风在这个时候刮地更盛,雨的势头也愈发狂妄,视野里两米开外基本上看不到一点东西,哪怕忽然有辆轿车驶过也不会被他立马察觉。
“谢子荣!”林嘉明喊着,左右望望,他的确没有看到那个少年的一点点影子。他把手撑在护栏上,劈头盖脸的是豆大的雨点砸落,他忽然就觉得很佩服谢倾羽。外面下着这么大雨伴随着风雨滚滚,儿子独自摔门而出,谢倾羽居然一点都不担心的么?也是,人在盛怒之下什么都觉得是虚无,谢倾羽怕是要等到气消一大半才能觉察出事情有多么严重。
他往前探着身子看着面前漆黑的海面,忽然就有些头皮发麻。“谢子荣!”他忽然就头皮发麻地朝海面大喊,望着那里波涛汹涌,一波拥着一波往前奔去,没有尽头。他好像真的很害怕有什么发生了一样,手指扣着护栏,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谢子荣,他会出事吗。他控制不住地想。有时候人在惊恐的时候真的容易胡思乱想,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一些最坏的事情,但是又很快把它们都摒弃,不会的那不会发生。不就是和爸爸吵了一架吗,只是平常的赌气而已,即使天气这么恶劣,那也不会怎么样的吧。
正当他慌乱地设想间,他忽然听见了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人在大喊的声音。他慌忙地抬头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同样是有个身影手搭在护栏上,面朝着大海。
恍惚间林嘉明好像看到了那个身影摇摇欲坠的样子。他慌忙跑上前,一下子从旁边拉住对方。
少年比自己矮半个头,就那样定定看着自己,一瞬间他觉得对方有很多话要说,那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的东西在对方脸上横流而下,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的目色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下一秒,谢子荣就着林嘉明拽着自己的胳膊,一下子扑在林嘉明的怀里。
林嘉明的另一只手在半空停滞了两秒,然后抚上少年单薄的后背。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瓢泼雨幕里,耳边是近在咫尺的海浪声击打着耳膜,温暖却同样冷冽的灯光在二人头顶撒下光芒。林嘉明拥着那个以为自己即将失去父亲的少年在怀里,他的手掌仿佛能感受到那蓬勃的心跳,他害怕哪怕再晚一秒,这跳动的感觉就会在海浪中湮灭。
谢子荣把鼻子埋在林嘉明的胸口,他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水味道被雨水冲地黯淡,他深深嗅着那样感性却飘渺的气味,脑中忽然就出现这样一个疑问:嘉明哥这样精致的人,也会任由狂乱的雨水打湿自己全部的衣衫么。
“下次不要再这样吓我了,也不要再这样和你爸爸发脾气了,好吗?”林嘉明道。
两个人就着这样的姿势怀抱对方,各自心有所想。林嘉明觉得谢子荣太过于任性,但是他也不久前才从男孩时期度过,他可以理解,他抱着他就如同抱着从前的自己。而谢子荣此刻靠在林嘉明怀里,又有什么隐秘而敏感的东西在他心里慢慢种下种子,他感受对方胸膛前容纳自己那一方温热体温,闻着那逐渐令自己心安的好闻味道,刚刚没有流泪的他现在忽然就热泪盈眶。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单方面在林嘉明身上感受到了什么,是太过需要却在日常里贫瘠的关爱,还是另外一种需要依靠倾诉甚至是接纳自己的包容。十几年间,母亲离开地匆匆,父亲工作繁忙,谢子荣没有得到的那些缺失的爱,却逐渐在别的地方迟来地开始凝聚。
某种穿越暴风与乱雨的依赖,落在嘉明哥的臂膀间就变为坚定的温柔。他被这种神秘的东西感动到了,然后全身就不再感觉寒冷,而是渐渐有了很暖的感觉,在血液里流淌。
嘉明哥几次这样安慰他,在他慌乱的时候接纳他,他这头固执的小狗在确认了对方的确对自己是好意时,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对方更近一步的怀抱。
他于是抱林嘉明更紧了些,这个举动其实放在同年龄段的人无论男女来说已经是很暧昧的了,但是他们不一样。在这样一个雨夜他们也许只想在对方身上获得类似一种叫做慰藉的东西。他们一个是十六岁的男孩,一个是二十六岁的大人,这样亲密的感觉也许可以被视作是一人的撒娇与一人的宠爱。
只是,谢子荣在对方的怀中慢慢睁开的眼里,流淌的却是另外一种慢慢变质的东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