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影是那样决绝。
一不留神就跑的消失不见了，连裙摆都看不见，就如同她冲进来时一样不要命，今天她穿的白裙子，茶色的鞋，忽然过来闹了一场，都知道了啊？顾延表情蒙上阴翳，下颚也绷直。
他本来想好言好语安慰她，结果呢？结果她居然敢诅咒他。
顾延还维持着起身下来的原样，孤峭不已的站在原地，头微微垂，他撑住太阳穴，那里有根筋，一直在抽搐。
可是她闹什么？有什么好闹的，究竟是谁逼谁，谁有错？
顾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没有做错。
“老板...要不要去把夫人追回来？”何全面露担心。
“闹够了就回来了。”顾延紧锁着眉，重新坐回位置里去，低头继续翻动文件，即便面儿上云淡风轻的，但细看他的脸色并不好，像是凝着冰雪。
“老板...”何全还想再说。
“你很闲？”顾延冰冷抬眼，蓦然打断他。
何全顿时躬身不再多言。
周围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报应。”顾延轻哂，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荒唐。
——吞弹自尽这种事，他看不起，这辈子都看不起。没人逼他，是他自己选的，如果他和他儿子两个人老老实实，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他神情冰冷。
·
天灾**，冬喜冲到外面，她想回家，她知道错了。
然而跑得太快，迎面而来一辆轿车，来不及躲闪，司机奋力踩下刹车，但还是晚了。
“碰——”的一声，她失去了意识。
——
身体很重，时而又很轻。
眼睛睁不开，像是泡在黏腻腥臭的沼泽里。
医院抢救室的红灯亮了整夜，顾延赶到的时候，医生的工作服已经被汗水浸泡的完全湿透：“先生，您先冷静，我们会尽力。”
会尽力。
顾延站在手术室的门口，是跑着来的，外套有些乱了，他看着面前鲜红硕大的[手术中]指示灯，呼吸有些凌乱。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冬喜出事当晚，从前她面诊过的精神科医院给她打过电话，却始终联系不上她，通过预留信息发现另一个号码，那是冬喜随手填的家庭座机号，于是医院就打了过去。
打通后是徐妈接的，但是医院那边说的内容她们横竖都听不懂，于是只能等顾延回来再汇报，不过听电话那头的语气，似乎有些着急。
——
“这是您妻子上周的心理障碍测试结果，鉴定为不合格。”
“顾延，我检查了她喝的那些药，谁给她喝的啊？那些药不能乱喝啊！喝了会损心，那些偏方子她体质不适喝了和慢性毒药没区别！”
“您的妻子患有不同程度的躁郁和焦虑症。”
“你为什么要给她喝？生孩子，她拿什么生？”
“她存在性格偏激，并伴随一定程度较为严重的抑郁倾向，是体内激素水平出现变化导致的焦虑。”
“建议多陪陪她聊天，散步，或者出去旅游，来调整状态。”
——
脑海中骤然涌入无数凌乱的话语，七嘴八舌，汹涌惨烈异常，顾延忽然从办公椅内惊醒，此刻外面已经黑了天。
城市夜空璀璨华丽，高楼林立，巨大的金属吊桥穿城而过，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城市深海，深海内游艇劈开巨浪，冲向遥远无垠的尽头，赏玩的高级游轮灯火通明，里面衣香鬓影。
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他忽然想起冬喜还在医院里，是昨天醒的。
不要命的女人，居然会神志不清的冲到大马路上，连路都不知道看，出了事躺在重症监护整整三天才抢救回来。
从桌面凌乱的合同报表中挣脱出来，顾延头部传来一阵阵的闷痛。
纾解了很久，疼痛感才不那么剧烈。
他卷起脱下来的外套，打算去趟医院。
距离冬喜出事被送到医院已经过去整整两周，期间顾延只去过两回，两回都是匆匆地去又匆匆地走，仿佛只是在流言蜚语面前表露一些象征性的关怀，毕竟，他们是夫妻。
现在冬喜醒过来了，放在医院里静养着，她这么安分也是顾延始料未及的，顾延起初认为是冬喜的无聊把戏，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今晚他得知她的颅脑手受伤极有可能是失忆，顾延听到这个消息又是一抹不信。
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年少时就已经窥见端倪，顾延不是不想相信她，而是不敢信。
忙碌了一周多，周五的夜晚，顾延闲来无事想去医院看看她，看看失忆的她。
·
车子从公司大厦驶离，黑色的库里南融进夜色里，他没带什么人，也没知会什么人，孤身一人前往。
这夜时运不济，路上全是红灯，还夹杂着雨雪。
入冬之后，天气干燥而阴冷，今夜的降雨像是老天爷憋坏了，诡异的天色，阴沉的氛围，马路上人流涌动，各自隐晦而皎洁。
做旧的店铺招牌亮绵绵的光，悠长的留声机乐曲从不远处飘过来，车窗外一抹霓虹晃得人眼缭乱。
顾延的外套被他随意丢在副驾座上，食指在方向盘上不停地敲打。
周五晚间路上很堵，霓虹灯光不禁让人联想起那天她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的模样，顾延记得。
那会儿她是肚子先着地，淋漓的鲜血，流了一地。
……
头疼。
顾延只要一想起那天，头就会疼。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
车子一路开进去，医院大楼在漆黑夜幕中高高耸立，灯火通明，里面的人很多，顾延来时浑身上下裹挟着外面的凉意，距离上一次推开冬喜病房的门还是两周前，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哪栋楼哪个病房，还是单循着记忆走到这里。
主治医师惊觉他来，跑过来同他说了几句话，说完察觉顾延脸色不是很好，合上诊断报告就走了。
顾延将手放在门把上，推开门走了进去，他动作比较轻，甚至没有引起屋内人的注意，除了他带来的外界寒意之外，病房内一片温暖，床塌上是一截纤细熟悉的背影。
冬喜还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人盯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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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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