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周夫人虚情假意地同楚琇扯了小半天家长里短,什么近来缺不缺物件,小厨房做菜味道可还合适,送来的衣服布料可还喜欢,最后才缓缓说:“听说,最近琇儿想要和崔家少将军见面?”

楚琬本来是幅兴致恹恹的模样,听到母亲终于提了这趟的来意,略微直了直身子,准备看楚琇出丑。

她对这个表妹可是从小羡慕,甚至嫉恨,明明父亲的性格更受祖父的喜爱,可因为父亲的生母身份不高,只是小门小户家的小姐,只能做妾室,他父亲从小就比嫡兄楚郁矮了一头。

吃穿用度不缺,可祖父对于二者之间的期盼并不相同,祖父一直把楚郁作为继承人培养,对他总是严加看管,颇为苛刻,更希望楚郁萌荫入仕之后更加发愤图强,能被皇帝看中,为楚家门楣添光。

可对于自己父亲呢?楚琬想,祖父在他身上并没有多少期待,只希望他能辅佐自己的嫡兄,共同将楚家发扬光大。

可是最后呢?

楚琬心中念叨,这爵位还不是落在了父亲头上?

楚琇是曾经的侯府嫡女,自打出生以来,吃的用的都比楚琬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楚琇幼时就表现得极为聪明伶俐,长大一些后又越发出落得温婉美丽,惹得祖父祖母的偏爱,就说当下,祖母也只疼爱楚琇一人。

楚琬心中是厌恶的,凭什么?

现如今,风水轮转,她成了侯府嫡小姐,而楚琇只是个没有名分的楚家小姐,她也依靠自己嫡小姐的身份成功嫁入伯爵府,前些日子已诞下嫡长子,夫人的位置坐得稳稳的,这么看来,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可楚琇呢?

楚琬偏头看向这个比自己小不多的表妹,那些让她幼时羡慕到面目狰狞的光芒已然消失,楚琇现在,除了有几分姿色外,还有什么?

可想单单凭着姿色和楚老夫人的宠爱,是做不了大家族的主母的。

楚琇是不可能找到好夫家的,这是楚琬的看法。

至于崔家?崔家更不可能看得上楚琇。

崔家现在是京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谁不知道崔郢和崔宁父子两人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更不要说那崔家公子一表人才,更是千万盛京城中少女的梦中情郎。

楚琇,她也配?

听到周夫人的问话,楚琇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京中妇人多是无事可做,除了打理家业外,平日里都是喝茶看戏赏花聊天,这种感情方面的八卦自然流传得非常快。

楚琇回答道:“是已经与崔公子见过面了。”

“不对吧。”周夫人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在一旁,微笑着说,“可我听说的是,崔公子并没有去见你。”

楚琇略感疑惑,什么叫崔宁没有见她,那天她确实和崔宁说了话,如若那人不是崔宁,又会是谁?

难不成……是有人假冒崔公子?但在这盛京城中,以崔家的身份地位,谁会敢假冒这位爷?

“二婶婶,不知道你从何听来的,侄女确实是见到了崔公子。”

楚琬发出一声嗤笑,她声音又细又软,听起来就是位娇滴滴的小娘子,不过与楚琇说起话来,却是夹枪带棒,处处透露着尖酸刻薄。

“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妹妹身为未出阁的女子,这般混淆黑白,可对自己名声不好。”

“崔公子不愿意见你的事,在京中已经传开了。”

话说到这里,楚琇心下了然,看来他与崔宁的见面很可能另有隐情,只不过不知道崔家公子到底知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是否是得了崔宁的授意,崔宁又为何……看不上她就算了,何必搞个假的来折辱她,让她在家里也丢人。

她只得默不作声地生了会儿闷气,加上又被楚琬刺了几句,越发恼怒那日冒充崔宁之人,她定是要查清原因的。

说了好一会儿,楚琬和周夫人又有意无意地提起楚琬在庆礼伯爵府是如何受宠爱,生下嫡长子不说,小伯爷处处对楚琬百依百顺,吃穿用度倾尽全府之力,婆婆也对她极好,亲自教她学习管家技能之类种种种种,听得楚琇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周夫人和楚琬才离开小院。

走的时候,楚琬就像只打了胜仗的孔雀,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绘春在旁边听了个全套,现在恨得两手发抖,她说:“她们也太欺负人了,要是侯爷和夫人他们……”

说了一半,又停下来了,她本想说,要是侯爷夫人还在,怎么轮得到周芮和楚琬来这里炫耀。

可想到这也是小姐的伤心事,只得默默住了口,楚琇本来还有点生气,听多了居然有点想发笑,小时候母亲常和她说,大宅子里总是世态炎凉的,勾心斗角踩高捧低比比皆是。

只是年幼的她不曾与别人争过什么,斗过什么,自打小起,她想要的东西都会送到她面前来,无论是物件,还是长辈的宠爱。

可如今的境遇,竟然让她体会了一把母亲口中所说的场景,一时怒极反笑,她怎么也想不到长大后的自己会落魄至此。

可惜,她并不认命。

楚琇第二日就只身前去崔家,崔家夫人见到她时,露出几分意外,好茶好点心地接待了她。

“这不是文安侯家的小姐么,怎的到这里来了?”

崔夫人并不知道最近京中的流言蜚语,她身体不好,患有咳疾,常年卧病在床,并不喜欢参加那些夫人开的茶会画展之类的聚会。

下人们又不敢嚼主子的舌根,说一些捕风捉影之事。

楚琇向崔夫人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礼,说:“还请夫人给晚辈一个说法,为何崔公子和晚辈约好见面,又避而不见,甚至找人假冒崔公子,以至于让晚辈在京中惹人议论。”

崔夫人神情震惊,心想,阿宁怎会做这种事?

她急忙让人去传大公子来见,情急之下,咳疾发作,缓了好一阵才停。

她安抚楚琇说:“想必是有什么误会,阿宁他并非是楚小姐口中那种人,我身为将军府夫人,必定给楚小姐一个合理的解释,还请楚小姐等候片刻。”

不久,崔宁走进来,他身上银色铠甲尚未摘落,腰间配剑,只摘了头盔,略微擦了擦脸,就随母亲的大侍女过来。

崔夫人担忧地问:“阿宁,你和楚小姐的事是……”

崔宁看向母亲身边坐着的那位温婉美人,他双手抱拳,拱了拱手,说:“楚小姐,是为何事前来?”

楚琇心中滋味万千,酸涩居多,这人果真不是当日那个“崔宁”。

真正的崔宁和当日的假崔宁无一相似,崔宁本人更偏向于儒将的模样,他身形颀长,貌若美玉,眉眼柔和,是个俊美少年郎,看起来不像个将军,倒像个很会读书的书生。

和那日的假崔宁完全不一样……

楚琇说:“崔公子那日为何没有到场?”

崔宁露出几分疑惑,他说:“那日我被兵部尚书约去谈论军中补给问题,我已提前一日让我手下小厮传信与文安侯府,说与楚小姐约好下月五日再见。”

他说:“难道楚小姐不知情么?”

崔夫人听到儿子如此解释,终于放下了心,若是儿子真的辜负了楚姑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往年里,文安侯楚郁在政见方面与崔将军一拍即合,明里暗里在朝中不少帮崔家的忙,崔家又怎么敢怠慢于楚琇,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楚琇想到了什么,她说:“送信送给了谁?”

崔宁身旁的小厮回答道:“是一位名叫小翠的侍女。”

果然,这就不奇怪了,小翠是周夫人手下的侍女,恐怕是周夫人将信截下,让她误以为被崔家拒绝,再由楚琬散播谣言,等到京中人人都以为崔家看不上楚琇时,即使崔宁楚琇两人再见面,就已经到了人人皆知的场面,误会也就解不开了。

以楚琇高傲的性格,是必定不会嫁给崔宁,哪怕是一场误会。

原来如此,原来这都是周夫人和楚琬的谋划,楚琇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夺了她父亲的爵位不说,还要处处针对她,生怕她嫁给了好人家。

“那崔公子可知,那日假冒你与我见面的人是谁?”

崔宁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说:“崔宁发誓,绝不可能有看轻楚小姐的意思,更不可能找人假冒,做出这种让人诟病之事。”

误会解开,楚琇也知道这并非是崔宁想要的局面,这些事理应与他无关,也不咄咄逼人,点到即止,她说:“看起来是个胆大包天的贼子,罢了,既然崔公子不知情,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楚琇正准备离开,崔宁说:“且慢,楚小姐,我会在京中澄清这件事,恢复楚小姐名声,这事是我手下办事不力,改日一定登门道歉,请不要拒绝。”

“还有,楚小姐可同我说说那假冒之人的外貌特征,我会想办法查到这人真面目,给楚小姐一个说法。”

楚琇想,让崔宁去查也是一个好办法,那人明显有北部榕国人血统,说不定崔宁还真的认识?

楚琇细细描述了那天她与假崔宁之间的相识和谈话内容,又提到了他身边那个小侍卫,说完后,她看到崔宁露出一幅奇怪的表情。

“楚小姐,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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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州女官纪事
连载中鸢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