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张曲希换上校服，背上书包，将房门一关，走到阿婆屋前。
阿婆正坐在屋内扇着蒲扇发呆，张曲希将手中钥匙高高地颠了颠，愉快地道：“阿婆我上学啦。”
阿婆抬头看一眼他，提醒他说：“领子领子，衣服能不能穿好。”
“哦～”
张曲希回应着，拐进屋里弯腰照墙上挂着的镜子，理理反折的衣领，再用手指揩了揩额边的发丝。
“我走啦阿婆。”
“走吧走吧，好好上课知道没。”
“知道了。”
张曲希经过自己隔壁那屋时停下来，将耳朵附在门上听，没什么动静，小声自语道：“少爷还在睡懒觉。”
杜诗哲离家出走半月期间只有他家管家来过两次，好说歹说，怎么都劝不动，管家满面忧愁地问他究竟怎样才肯回去啊，杜诗哲说：“让我爸拿着离婚证过来。”
张曲希真怕那传说中的杜老总把亲儿子扫地出门。
杜诗哲非常放纵，当然也无心学习，干脆学也不上，让自己烂在筒子楼里。矛盾双方化解冲突总需要其中一方妥协，看样子杜少爷一点都不打算妥协。
那是人家的事，自己的学还是要上滴。
张曲希准备走，这时听到楼梯间传来动静，他等在楼梯口前，见薛小拎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看着她下来一半才上去搭把手。
薛大因为俱乐部要搞什么集训，前天就不见人了，可能要到周末才回来。薛小和张曲希则同一天开学。
“哎呀，淑女力气真大。”
“爱帮不帮。”
换张曲希拎明显容易许多，很快就下了楼，他然后帮着拖，薛小一身轻松走在他旁边。
“你们女生究竟有多少东西，重死了。”
“不懂别问。”
“就是不懂才问啊。”
学校宿舍存放着用物，家里也有用物，张曲希不懂还有什么可以搬来搬去的，要带什么根本一个书包就能搞定。
薛小哼了声不回答，两人身上穿的不同校服，张曲希此时身穿的是让人羡慕的一中校服，薛小瞥两眼他收拾齐整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衣柜也就校服可以看。”
“哪有。”张曲希不承认，“我也有很靓仔的衣服。”
“那你怎么不穿？”
“就不穿给你看。”
“……稀罕！”
伴着行李箱拖动的声音，两人说着到了筒子楼外，有辆小车停在旁边，薛爸开门从里出来。
“曲希呀。”薛爸笑着接过张曲希手里属于女儿的行李箱。
“二伯。”
“吃早餐了吗？要不我一道送你去学校吧？”
“不用，谢谢二伯。早餐吃过了，我自己骑单车方便。”张曲希谢绝了薛爸的好意。
说实话，张曲希和自己亲爸都不太熟更别说这些亲戚，平日里见到也就比陌生人稍微亲切一点。
薛小觉得让父亲送张曲希一趟没什么，说道：“小车总比单车快吧。”
薛爸去放行李箱，张曲希帮薛小开车门，并一手提住薛小背上的书包，“上车吧大小姐。”
“你才大小姐。”薛小熟练地挣脱开书包，然后抬脚踩进车里。
“你的反驳不成立。”张曲希等她坐进去，再帮忙把书包放她旁边，“书包也这么重，小心长不高。”
“滚滚滚。”
张曲希笑着合上车门，和薛爸道别后自己走到筒子楼侧边的雨棚下从几辆停放的摩托、电动车或自行车中开锁并推出一辆黑色的山地自行车。
这辆黑色山地是去年回浅风时他妈妈亲自带他去实体店买的，除了贵之外，就是非常符合张曲希的审美，嗯……当然是不同于在筒子楼日日衣着随便那样的审美——那不叫审美，那叫生活。
每个男生都幻想过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炫酷自行车。这辆黑色山地就是张曲希的爱车，暑假时他亲手仔细擦洗过两遍，现在还是崭新的。
以及那一次，他看见杜诗哲骑着辆共享回来，“我有辆山地可以借给你呀”一句话到了喉咙又咽回去。
不是怕少爷没轻没重把车磕坏撞坏赔不起，而是他对这车已经有了感情。他自己都舍不得骑怎么可能借给人家骑出去到处乱跑。
薛爸开车先走，但在路边停下来下去陪女儿买早餐，张曲希骑车反超，然而毕竟两轮比不过四轮，没骑一段薛爸的车就跟了上来。
薛小降下车窗，即便嘴里还含着一口未咽进去的早餐也要伸头出去朝张曲希做鬼脸，“略略略！”
张曲希气笑，加速想追上但可惜只能被反超。
两人在不同学校但有较长一段路程是顺路的，随着远离城中村向公路行进，车流越来越多，而且今天不少学校开学，这个点还是高峰期，很快交通的繁忙就突显出来。
薛父女不得已加入到塞车大军之中，张曲希在非机动车道上畅通无阻，超越一辆又一辆走走停停的机动车，风吹动他的衣发，脚下越踩越有劲儿，像在宣告着自由。
薛小心有所感，把头探出车窗往后看，张曲希远远就看见那颗脑袋，心想着终于轮到自己幸灾乐祸了。
随着张曲希骑车逼近，一人一车快速从旁边飞过，并且伴着一阵狂妄而响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意识到这是谁发出的动静之后的薛小：“……”
那阵诡异笑声惊吓不少车主，薛爸在内，他吓一跳，扭头瞧右侧车窗啥也没看着，嘴里道：“啥玩意飞过去？”
薛小非常无语地深吸一口气，回复她爸：“可能是个疯子。”
她心里头恨恨地道：张曲希，你踏马在用这张脸和这身衣服在干嘛啊！
-
在近学校路段能看见更多的学生身影，他们身上基本是清一色的蓝白色校服。
这些学生中有初中生也有高中生，但彼此的校服细看有一定差异。一中这几年才建立起初中部，初中教学尚在试验阶段，随着校园扩大、人数增多，这座中学越来越充满活力。
一中面朝的那条大公路很宽敞，但密集的车流眼看快有要拥堵的趋势，公路旁的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上也很热闹，有步行的、跟爸或妈乘摩托或电动车的，也有和张曲希一样骑自行车的。
张曲希一口气遇上三四个认识的同学，对方都开心地跟他打招呼，他也会给予回应。
不过认识他的就多了，有两个走在一起的女生，激动地大声喊他：“希希学长！”
他听到了，不认识但也回了个酷酷的手势，引得女孩激动尖叫。
模样好的人一般都有自知之明，张曲希则非常有自知之明，心里爽过后还要亲口夸自己一句：“魅力。”
现在还算早，进校园停车场，把自行车停放并锁好，刚走出去就上来一个男生跳过来勾他肩膀。
“希哥！帅死了！”
这是他同桌王小奇，从上高一给张曲希的印象就是小眼睛寸头，五官很有辨识度，相比在学校有着男神形象的他做事要大大咧咧。
话也多：“希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同样坐最后一排你比我高半个头还不够？”
王小奇的个子从小学一路上来已经算是很出众的了，直到高中遇见张曲希。希哥不仅高，还长得帅，成绩还好，上帝究竟给他关了那扇窗！
张曲希任王小奇搭着自己，两人走在一起，他说：“目标一米九。”
“靠，”王小奇震惊，“你要当巨人嘛。”
“对，”张曲希说出一句很中二的话，“把你们所有人狠狠踩在脚底下。”
“你已经全校最高了哥，高三都没你高。”
“那把地球人踩在脚底下。”
“你以为你是迪迦？”
“我是迪迦他爸爸。”
迪迦他爸爸一路收到很多个“希希学长”，到了教室同学为他欢呼，有学妹专门等在教室外看他。
沉寂两个月，桌椅上难免积灰，王小奇为张曲希拍干净椅子上的灰尘，恭敬地说：“希哥请坐。”
他然后向前桌女生借湿巾，女生头都懒得回说我凭什么借你，王小奇说帮希哥擦桌子，女生赶紧回过头将湿巾双手奉上：“你拿你拿！”
张曲希挂好书包，盯着同桌细心地为自己擦好桌子，看穿一切地道：“无事献殷勤，说。”
王小奇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祈求：“希哥，借我看看暑假作业呗。”
张曲希没急着回应，抬起一条手臂搁在桌面，王小奇很懂地为他按按又锤锤。
“希哥，这力道咋样？”
“还不错。”
周围见势立马有别的同学凑上来。
“希哥要不要我给你捶捶腿？”
“我给您捏脚？”
“我给你挑……给你数发丝。”
数发丝是什么鬼，张曲希无奈地伸手拿书包。
他在众人看救星一样的眼神的注视下取出一沓前几天完工的暑假作业，很拽地撂在桌上，“赶紧滚。”
“好嘞好嘞！”
“我先语文，我写字快！”
“希哥我爱你希哥！么啊！”
-
安夏市。
叶芷予坐在车后座，叶妈在开车，车内很安静。
过某路口等红灯时，斑马线上走过几个学生，旁边是个学校，校门口家长学生人来人往。学生穿着校服踏入校园，迎接他们的开学之日。
叶妈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后座的女儿望着窗外发愣，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该说的出发前已经说了，这时候没什么好提的，反而会刺痛人。
叶芷予没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太久，很快收回来注视前方，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妈，绿灯了。”
她开口轻声提醒，话音刚落，后面传来车主催促的喇叭声。
“……哦，好。”
叶妈回过神，抬眼一瞧前方指示灯已变作绿灯，于是发动汽车直行。
车子行驶在车流中，朝着与那些学生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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