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寿宫正殿寝宫内。
正当翠萱满心欢喜地将簪子拿过来,正对着佟佳氏将要闭合的眼睛,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眼神。
“哐当”一声,翠萱手中的木盒子掉落在地,那只伴随着美好期望的簪子也摔在了地上。
“格格——”翠萱猛地跪倒在地,双手重重的垂落下来。
“太后娘娘——”马佳·思颖这次是从心底里愿意跪下,她将佟佳氏当于自己的朋友和亲人,到死都在为她担忧以后的路能否平安。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子,她心里既惋惜,又痛心。
可是,看着翠萱姑姑已经哭的不能自理,这去各宫传信的差事定然要自己亲自过去才行。
正当她要起身时,一个悲痛的声音从殿外传入寝宫内,“瑶瑶——我的女儿——”
是了,中午吃完饭,佟佳氏就劝觉罗福晋回房休息,想来从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不行了。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一直强忍着不适,目送福晋出门,那时的佟佳氏,心里的滋味让人无法言喻。
“福晋!福晋!快福晋昏倒了,赶快去请太医!”外面一阵慌乱,觉罗氏因伤心欲绝,晕倒在寝殿门外,连女儿的面都没见到。
马佳·思颖知晓不能再等下去了,看着翠萱恍惚的神色,起身走到她身边,“翠萱姑姑,您是从小与太后娘娘一同长大的人,福晋那边也不理想,您要振作起来,这宁寿宫您要扛起来啊!”
翠萱听到马佳·思颖口中的太后,眼中有了焦点。
马佳·思颖知道刚刚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便接着说:“翠萱姑姑,我把安巧和安秀留下一起帮您,我去慈宁宫去禀告太皇太后,还要等皇上忙完去告知消息。事态紧急,望翠萱姑姑能够重振精神。大家安好,便是太后娘娘所想、所愿啊。”
说完,马佳·思颖颤抖的紧握住双手,让自己的情绪有所缓和,一路小跑到了慈宁宫。
.......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正与皇太后一同在处理公务,没成想一个宫女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嘴里哆嗦着思颖格格来了。
太皇太后正要说教一番,只见马佳·思颖满脸泪水的走了进来,跪下,磕头。
“禀太皇太后、仁宪皇太后,宁寿宫慈和皇太后——薨了——”说完,马佳·思颖将脸埋在地上,任由她在来的路上在心里默念了几百遍,但是等到真正说出口时,才知道情绪是不可阻挡的。
只见面前的三人脸色一僵,还是苏麻喇姑首先反应过来,“太皇太后,宁寿宫此时无主事人,思颖格格请您过去主持大局。”
“佟佳氏,昨儿不是还——”这话太皇太后也无法向下继续说,只是对着马佳·思颖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捂住心脏。
“劳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前去宁寿宫,思颖还要去禀告皇上。”马佳·思颖抬起头与太皇太后对视,得到允许后,又沉重的走出慈宁宫。
其实她大可不必亲自来禀告,大可以交予其余人,没有人会说她不懂规矩。但是,他是真正的把佟佳氏当成亲人与朋友,才会对这件事亲力亲为,而每一次的报丧,都是在她心里的又一道疤痕。
宁寿宫。
宫内的哭声,隔得老远都能清晰的听见。
太皇太后得仁宪皇太后的搀扶,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宁寿宫宫门。
苏麻喇姑看见了急急忙忙的安巧,赶忙拦下她问:“安巧,怎么没看见觉罗福晋。”
“奴婢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觉罗福晋心感大悲,在寝殿外晕过去了,这会儿已经送回东侧殿了。刚去请了太医,现下正在号脉。”
“哀家既然来了,便都不要慌乱,听哀家安排。”
......
而马佳·思颖这边。
她掐着时间走到了御书房,在门口焦急的踱步。
正巧,被送太傅出来的梁九功看到了,“马佳格格,您怎么来了,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皇上早晨听闻慈和皇太后今儿个气色尚好,听太傅讲课时都格外的精神。
“我——”
玄烨走出了殿门看到了眼眶泛红,微微颤抖的马佳·思颖,当下以为是梁九功说了些什么,话比人先到,“梁九功,你对她说什么重话了!”
梁九功听到皇上那威胁的腔调,心里有苦说不出:我的姑奶奶啊,您这一点上来就要哭,可要害惨我了。
马佳·思颖看着玄烨以为自己受了欺负正要为自己撑腰,想着自己要带来的消息。
心一横,跪了下去。
“哎你,有话好好——”玄烨一整句话都还未说完,便被马佳·思颖下面的话说得戛然而止。
“启禀皇上——慈和皇太后——薨了——”
这十一个字,说完仿佛花光了她全身的力气,马佳·思颖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着玄烨。
“你......你说什么......”
“皇上——”
“不,额娘今早明明状态还不错,你是不是骗我的,你说话啊!”玄烨双手掐着马佳·思颖的肩膀,迫使她站起来,只是她的眼眸。
多年以后,马佳·思颖回想起这个场景,最忘不了的,依旧是玄烨的眼神——悲凉、凄惨、不可置信、不解、被抛弃......
所有的神色你都能够从他的眼中找到,望着这样一双眼睛,马佳·思颖不愿意打破他的幻想,却又不得不那样做。
“皇上——慈和皇太后薨逝,还望您能过去——”
她的话还未说完,也许是少年的一时的胆怯懦弱,选择的落荒而逃。但是少年出走的方向,却是他身为君王、人子,该有的担当。
马佳·思颖看着他往宁寿宫的方向走去,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玄烨心里难过、愤怒,所以刚才教养再好的他,还是对她使了小性子。
她不怪,甚至心里对他隐约冒出了阵阵心疼之意。
梁九功紧跟在玄烨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嘴笨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看着马佳·思颖还未跟上,偷偷的对她使眼色,示意她赶快上前来。
......
宁寿宫。
玄烨停在了宫门口,那哭喊声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他转头,看向马佳·思颖,看着她对着自己点了点头,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左脚上前,迈进了宁寿宫。
他一路走进了寝殿内,迎面看到的就是觉罗福晋在床边哭的心碎。
此刻,他与觉罗福晋的感情是最为相似的。
一个失去了母亲,一个失去了女儿。
“皇帝,且要注意身子。”太皇太后的心情已然平复下来,皇帝丧母,是大事也是国事,需要玄烨出面的地方还有很多,这身子不能过于悲痛以至于生病了。
玄烨没有回答太皇太后的话。
屋内的众人已经全部换上了黑白的素衣,是的,他刚刚进屋后,就已经被宫人换上了孝服,这是他第二次穿这种衣服,第一次是在父皇驾崩后,而这次是在额娘薨逝,他成了没有双亲的孩子,有的只是那个皇位......
玄烨走到了床边,他想要看清楚额娘的脸,可是额娘脸上被用一块黄布遮盖住了,身上的衣服他见过却没看她穿过。
他的额娘,在那段难过的时光里,每每到了冬天总要拿出来看看,她只是抚摸着,从来不换上。
他年幼时曾经问过,为何如此爱不释手却不穿上。额娘总是说,时间久远,人也都变了。如今,额娘是放下了,还是不舍那段时光......
“皇帝,要给慈和皇太后换服装了,你随我一同去回避,思颖丫头,你也一同过来。”
是的,皇太后逝世要换上特定的服装,而佟佳氏喜爱的那身衣服,最后只能最为陪葬物品,放于陵寝。直到去世,她也无法自由,还要被宫规礼仪给束缚着。
......
一切都忙完了,慈和皇太后的棺材放置于宁寿宫的佛堂内,需前来守孝七天。
马佳·思颖在收拾佟佳氏的遗物时,想起她临死前所说的话,找到了那些信封。
夜晚,觉罗福晋只得白天在佛堂,夜晚需回到东侧殿。
马佳·思颖斟酌着何时将信送过去,想着想着,人已经从西侧殿走到了东侧殿。
“思颖格格,您是来探望福晋的吗。”觉罗福晋的这位嬷嬷据说也是从小看着佟佳氏长大的,这会儿声音沙哑,面色也憔悴了不少。
“福晋可是休息了。”
“还未就寝,福晋从回来就一直盯着太后娘娘的遗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口了。”
“谢嬷嬷告知,思颖有事情找觉罗福晋,还请您帮忙看这些。”
“谢思颖格格记挂,老奴就在外面,您有需要就叫我。”
马佳·思颖道谢,缓缓推门而入。
“福晋——”马佳·思颖轻声叫了下觉罗氏,她没有任何反应。
接着她又往前走了走,走到了床边,坐在了椅子上。
她看着觉罗福晋双手怀抱着佟佳氏的遗物,鬓发苍白,眼神空洞,“福晋,太后娘娘临走前交代了臣女一件事。”说着,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这是太后娘娘给您写的亲笔信,里面装的是娘娘最后的心愿和与您珍贵的母女情谊,望福晋您看了以后能够明白娘娘的苦心。”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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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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