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那么认真,像是真的在夸他。
“不喜欢这种工作吗?”邵霜清忽然想起什么,“那你好好上学,怎么出来上班了?”
盘开新不打算搭理他。
“你现在高几?”
其实就算他不说,他也能猜出个一二。
“又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读书。”他一副大人的样子拍了拍邵霜清的肩,“别瞎操心。”
“比你大几岁吧弟弟?”有些事他不好直问,或许现在不是个好时候。
“嗯,别操心了。”这声带着懒意,分明是想把这事搪塞过去。
“说真的,只要不是高三,现在补都还...”
“去洗澡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盘开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邵霜清也听出来了,不再多说什么。
邵霜清出来的时候,盘开新已经睡着了,面朝着墙壁,盖着被子也能看出他是微蜷着身子。
关灯时,开关的按键发出“咔嗒”声,他下意识看向床上的人影。盘开新翻了个身,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后没再动作。
邵霜清蹲在地上,借着走廊应急灯的微光,凝视下铺那个模糊的眉眼。
从他们见面时起,盘开新就让人觉得忧郁,于是他和盘开新相处的时间里,总是下意识地去看,盘开新是不是经常皱眉。
但是没有,他连多一点的表情都没有,这个人怎么连睡觉都这么严肃。
铁架床轻轻摇晃,邵霜清躺下时替他掖紧被角,就着碎星,一夜无梦。
第二天邵霜清当真和盘开新一起进了车间,“开新,我第一次来你要多照应我。”
“你哪用得着我照应?”盘开新脚步没停,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看你这架势,对这熟得很。”话赶话想到那些传言,他到底没憋住,话溜到嘴边:“听人说……你们上头的......”可刚滑出半截,他心头忽地一滞。
何必呢?硬生生把那后半句咽了回去。
“什么上头的人?”邵霜清追着他背影,没太明白。
“你不上班,又天天在这打篮球,昨天我看你车子也能在这自由进出,”盘开新列举着一条条所谓的破绽,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想瞒。
“你该不会是老板的儿子吧?”他索性把话挑明,“再不济,也是什么沾亲带故的亲戚?”
“你倒是猜得挺准,”邵霜清嘴角一扬,眼里带点笑意,“不过,既不是亲戚,更不是老板儿子。”他语气轻松,“老板和我爸是老朋友,我跟他儿子一起长大的。”
车间里那些弯弯绕绕,他未必清楚,毕竟不是自家产业。退一步讲,就算是自家的,也未必事事都晓得。可转念一想,就算他真知道,又能怎样呢?
“你刚刚说的上头什么上头?”
“没什么,你听岔了。”盘开新别开脸。
车间到底是干活的地方,除了几位大姨放的有些年头的歌,平常连说话声都少得很。打从进了那扇门,邵霜清说什么,盘开新全当没听见。
邵霜清挨着盘开新坐下,看他干活。本来也不难,看熟了就要上手自己弄。
盘开新不惯着他,反手拨开他伸过来的手。
“我帮你做点。”邵霜清这话刚出口,盘开新就觉得有几道带着刀的视线在往他这边看。
“用不着。”其实他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但这会却格外的不想多生是非。
不过想多赚点钱,不过是他们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而已,这样就已经是他们能表现出来的最大恶意了。
说到底,盘开新和那些人骨子里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他更会装,面上那层皮绷得更紧些罢了。
“怎么......”邵霜清话没落地,就被盘开新硬生生截住。“求你了,你回去吧。”
邵霜清一愣。
直到此刻,邵霜清才猛地回过味来,从进门起,那些粘在身上的视线就没断过,这会儿更加的明显。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会没感觉到这些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不善。
原来是这样,他大概是懂了那天盘开新情绪低落的原因。
可这避免不了呀,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要恶俗的相互伤害。
邵霜清抬起头,扫了眼四周。全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活到这个岁数,该摔的跤、该踩的坑一个不落,自觉有资格点拨后辈一二。但凡逮着机会就要满足一下自己的掌控欲。
他收了在盘开新面前的那副笑脸,眼神扫过去时,盛满冷意。
他和盘开新是不一样的,盘开新或许应付不来他们,但是他可以。他的视线和正在往这边瞟的一个人对上。
谁都没挪开视线,较劲似的,仿佛谁先闪躲,谁就落了下风。陡然间,邵霜清嘴角向上一挑,轻松地眨了下眼。再看向她时,眼底那股迫人的冷意已经散了,反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那是上位者面对下位者的从容和自在。
对面那人登时僵住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根本就是她每日浸淫其中的空气。他想起那天在走廊等她的盘开新,又想起她自己说的话。她试图咽下干涩的喉咙里并不存在的口水。绝望逐渐笼罩着她,在邵霜清还没开口说一句话的时候。
“你在看什么呢?”盘开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陈芸,“你看到什么了吗?”
邵霜清一挑眉,难道他们还会做些什么吗?
车间里的人这天显得异常安静。“是不是里头有谁认得你?”临下班,盘开新问了一句。
邵霜清嘴一撇:“不知道啊。”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当天晚上回去,他就发消息给冯骁铭,让他调人查一下6号车间的监控。
他这话一出,冯骁铭直接炸:“啥意思啊兄弟,莫名其妙的去厂里上班就算了,还查起监控?”冯骁铭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是邵叔叔派来的卧底吧?”
“别废话,速度,到时候再跟你解释。”
“得,您是爷,等着吧。”
调取监控没费什么周折,录像当晚就发到了邵霜清手机里。他只扫了几眼,便瞬间了然,盘开新口中那个“看到了什么”,是指什么了。
趁着盘开新洗澡,邵霜清站在外边就给冯骁铭打了个电话:“那监控你看了没?”
“没看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什么大事,大概...你不查也会有人开始收拾烂摊子了。”
是了,冯骁铭会叫谁去调监控呢?公司顺便的一个助理吧,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分厂,平时连总公司的人影都见不着,怎么就突然要查它的监控?
现在应该有人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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