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众人沉默着,直到外面再次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再也忍不住,齐齐奔向惨叫的源头。
那是祭坛的方向。
没等众人赶至祭坛,远远便望见一团蓝色的火焰,将一人包裹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抓着瘫倒在地上的村民狂吼。
瘫倒在地的男人抹泪哭道:“她...她自己烧了自己的鼓,然后…….然后她身上就起火了。”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那人癫狂地哭喊道。
不同的羯鼓,有着不同的弱点,这件事,只有羯鼓的契约人清楚。
契约人攻击羯鼓最脆弱的部分,会被羯鼓认为背叛誓约,必会遭受惨烈的反噬。
“阿娟的男人,早就跟她不同心了,她或许是想求个解脱。” 先前扶人的女人看着被蓝色火苗包裹的人影,只觉得喉咙发紧。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女人抹了把脸上的泪痕,苦笑着望向祭台方向。
“祭司死了,村长也死了,如今娟也走了,他们…...还是不肯出山吗?”
一个汉子上前拉过女人,打断了她的话:“走吧,先去召集剩下的人,把密语的事情说了,看看还有多少自愿的吧。”
女人被拉着走远,等她再次扭头,看向不远处逐渐熄灭的蓝色火光时,那里已经没了女人口中的阿娟。
***
日头偏西,祠堂里围满了不安的村民。
没了以往负责主持集会的人,鼓村村民显得十分骚动。
“当务之急,我们还是选个话事人出来吧。” 先前被拦下的陶大勇站了出来。
“大勇,我听人说老冯替了你一场,要我说,也没必要选什么话事人,羯鼓的传承不能断,鼓林要求我们献祭,那就找出事的源头人。把参与这事儿的人揪出来,谁提议,谁执行,谁就去献祭。” 此话一出,祠堂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屋内众人的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沈山,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满的一方终于还是出了声。
“我的意思清清楚楚,我们谁都不想惊扰那些人。如今十八只差十,看在大伙都是同村的,还有八天的时间,你们自己好好商量。”
“你这是逼着我们去死!我倒是不知道,祭司和村长死了,现在鼓村轮到你沈山做主!”
“宋幺儿,你别以为仗着你家老头岁数大,就敢这么对我说话。你要是怕死,可以让你家老头上,柳老爷子的风范,我看挺值得提倡。”
宋幺儿面上一寒,先前死的一个老头,就是沈山口中的柳老爷子。
他不想死,他还那么年轻,他怎么能死呢!
外面...外面还有......
就在众人针锋相对之际,忽然有人疑惑:“当时是谁提议的这件事?”
宋幺儿看了眼说话的人,那是村里前几批没有得到琼魂锁的人,宋幺儿面露不耐,一个连羯鼓都没有的废物,掺和什么!
就在他想出口训斥时,一股异样霍然攀上脊背。
当时祭司派人去外面,宋幺儿虽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没太在意。
鼓村避世近百年,也不知道外头世道变得如何。
能有机会出去看看也好。
他生来就没离开过鼓村,鼓村虽然很大,但能供年轻一辈消遣的地方却是有限的。
鼓林占据了鼓村后山的绝大部分区域,除了小时候取鼓的时候进去过,之后便再不允许再踏足。
誓约碑界同样如此。
宋幺儿小的时候,也冒出过去外面看看的念头,但他早在小时候,就和羯鼓签誓,擅自离村,祭坛不会让他好过。
宋幺儿记得年幼时的自己,曾经有个玩得来的小伙伴,他们天天凑在一起上蹿下跳。
儿童的时光总是很容易打发,对着树根地下的蚂蚁窝,都能消磨大半天的时间。
但是有一天,他的小伙伴不见了。
家里的老爷子告诉宋幺儿,他的同伴擅自离村,受到了祭司的惩罚,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离村?
年幼的宋幺儿对这个词感到害怕,那是大人们为此严令禁止的行为。
宋幺儿不明白同伴的行为,为此悲伤了好一段时间。
但左右不过是少了陪自己玩的人,孩童的记忆,太容易被覆盖。
长大后的宋幺,正式接触了羯鼓。
虽然取鼓是在年幼时期完成,但那会儿还太小,不过是抱着羯鼓吃饭睡觉,并不需要额外做什么。
但是长大后就不一样了,像宋幺儿这样年纪的同龄人,每日不是修习音律,就是和羯鼓共鸣。
祭司当时派人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反应来着?
宋幺儿有些茫然,他想不起来了。
离村是大忌,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
他家的老爷子为什么没有阻止自己?
现在祭司死的干脆,村长也抹了脖子。
这是不是等于,提议此事的人,就是祭司?
即便不是老祭司,拍板做决定的人,最后还得算到祭司头上。
宋幺儿回过味儿来,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
老祭司死的会不会太干脆了些?
他自己一把年纪,死了不要紧,要是只献祭几个,村子里也能解决。
十八个,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虽抹了零头,到底还有十个。
宋幺儿可是知道当时派出去的人选,祭司当时只选了三人去办事。
他就是其中之一。
三,又如何凑得上十呢。
对于他们鼓村的人而言,抓人不过是件轻而易取的事。
毕竟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自身的羯鼓。
鼓林要求他们献祭羯鼓,不过是取回属于它的东西。
找几个没天赋的垃圾不就行了。
即便他们人人有羯鼓,驭鼓的天赋也并不相同。
老祭司有必要临死都不透露半分吗?
那三个仆从破解的密语文书,真的如他们所说吗?
宋幺儿想到此处,只觉得浑身犹如被万蚁啃食般难受。
“你想干什么!” 沈山的咆哮声将宋幺儿的思绪拉扯回拢。
宋幺儿呆呆地看着眼前忌惮的面孔,先前还不满自己的沈山,他怎么露出这种神情?
“幺儿,你先把鼓放下。” 一道反复的哀求声送进宋幺儿的耳朵。
宋幺儿扭头望去,那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在哭。
为什么要哭?
宋幺儿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凉飕飕地,就好像身体里破了个大洞。
鼓?什么鼓?他的羯鼓吗?
宋幺儿低头看去,一只干枯的手掌钻入宋幺儿的眼仁,五指微微弯曲着,上面的皮肤爬满了老人才有的褐色斑痕。村子里老祭司的手,好像就是这样。
如今这只手,握着一样他十分眼熟的东西,那是他的鼓槌。
那是他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宋幺儿捂住自己的眼睛,只有一首曲目,可以令人在转瞬间衰老。
【百岁棺】
这是老祭司去年新教他们的音律。
直到宋幺儿的眼珠掉出眼眶,他都没来得及跟他母亲说些什么,剧痛席卷而来,黑暗在瞬间吞没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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