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角角落落见证过人生的各种大起大落,夕阳下那刺眼的白色瓷砖前虔诚跪拜的白发老人,走廊上的声声呜咽,泣不成声的黑发年轻人,失望绝望化做云烟笼罩整个医院。
那白墙上刻着的是血淋淋的“平安”。
周围都是人,都是哭声,却没有一个人是为了他。
少白头的青年手中紧紧攥着那一纸报告,他不怕死,他现在唯一能失去的也只有生命了。
下雨了,雨下得小,能回家,深秋会有些冷,他只穿一件卫衣,黑色裤子很薄,有风吹过,那细长干瘦的双腿在宽松的裤子下,显得那样弱不禁风。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压力也没释放多少。
中午没吃饭,早上就吃了个素包子,他最近胃口不太好,可能是生病的原因,现在也不是很饿,他打车回家。
司机师傅是个上了年纪的一个小老头,后座有个人,他没注意到,径自坐进副驾驶。
他坐进去后才从后视镜看到那个男人,男人穿了一身黑西装,弯腰坐着,眼睛微红明显哭过,他皮肤白皙,卷翘的睫毛长湿漉漉的,下巴锋利但不尖锐,红透的鼻头上有些未被擦去的眼泪,太漂亮了,刘均言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后面那人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头通过后视镜和他对视,刘均言移开目光看向前面。
后面那人还在看他,越看越痴迷,那耳朵后面的痣好像有什么魔力,他就那么一直盯着。
“你这是要去哪?”
男人声音沙哑,刚才他哭得一定很惨,刘均言回头看他,清清嗓子:“回家”
“我叫余文卓。”
刘均言:“刘均言。”
余文卓:“你看着岁数不大呀。”
刘均言虽不是很奶的长相,但他长相秀气再加上性格腼腆,很容易给人一种还是少年人的假象。
刘均言:“我二十六了。”
余文卓:“还是很年轻的。”
刘均言:“不年轻。”
刘均言社恐还不会说话,之后余文卓问什么,他都只回个“嗯”“好”“对”,很紧张的样子把余文卓都逗笑了,他本来想知道刘均言更多的,可再怎么问他都回答得模糊不清,余文卓只好放弃对他的好奇。
在车内气氛变得尴尬时,刘均言也到家了,他住在一个老小区,下车后,他一直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不禁回头去看后座的余文卓,余文卓的眼神实在不像第一次见面时该有的眼神,那眼神他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
司机叫住他:“小伙子!你还没给钱呢!”
刘均言明明记得已经给过了,他皱眉看着司机,司机起身到他身旁,后面的余文卓按住他说:“没事没事,我帮他付。”
司机拿到钱还骂骂咧咧地:“现在这年轻人一点都体会不了我们打工的难处。”
他对余文卓摆摆手,转身进了小区。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家里乱作一团,不去收拾,他还养了猫狗,有时候想起来了就倒一堆猫粮狗粮,让它俩吃。
他常忘记事。
刚回家就忘了回家的目的,忘了也不去回想,回到卧室,继续画他那没人要的破画,画得兴起饭都不带吃的。
天黑下来,屋里没了亮光,他赤脚去开灯,被猫绊了一脚,摔在地上,以为会马上爬起来,结果是晕了一会儿,才爬起,艰难站立,摸索着开灯,屋内终于有了亮光。
他却看不到,他觉得是没打开再或者是停电了,刘均言轻声突出一个脏字:“艹!”就去床上睡觉了。
夜里凌晨四点钟,他蜷缩身子,猫就趴在他的床头,猫比他舒服,呼噜地叫着,刘均言入睡慢加上旁边那个猫一直呼噜噜的,更睡不着了,这一夜,他是醒了睡,睡了醒,就这么折腾到凌晨两点半,他发现他能看见了,能看见了顿感疑惑,明明没下过床啊,这灯怎么就亮了?
“嗡嗡……”
电话来了。
来电显示是“刘山”。
刘均言扶额接过:“喂?”
“诶!小言啊,爹马上就到你那了,你来接我一下呗?”
“啊?”
“我说你来接我一下。”
“你怎么来了?”
“爹不欠人钱了吗?人撵咱家了,爹现在也没钱给他们,想着来你这里躲会。”
刘均言现在真TM想骂他点什么,从小到大他都对他这爹没什么好印象,长大了还要给他当累赘。
不想招待,但自己毕竟是他亲生的。
“几点到?”
“中午十一点多。”
“好,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
说完撂下手机翻身想重新睡下,可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他想起来床头柜里有安眠药,刘均言翻身去拿,他看到床头柜上放着平平整整的一张检查报告,疑惑拿起。
“刘均言,男,汉,B血型………………脑癌晚期。”
他小声念着每个字,看完之后恍然大悟。
苦笑一声,他想哭,但一想自己其实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突然大笑。
终于要死了。
吃下安眠药睡去,一觉睡到上午十点,醒来是被一泡尿呲醒的,他睁开眼睛,罪魁祸狗还在那舔他的脸。
刘均言把狗踹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的人,头发已盖住了眼睛,两鬓的头发也过了耳朵,透过发丝能隐约看到满眼血丝,邋遢惯了,他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头发撩至后面,瞬间有了活人样子。
随便套一件衣服出门了。
小区门口的门卫跟他打招呼,他看一眼,皱眉想着他们之间认识吗?看这大爷越看越熟悉,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这大爷在这里上班有七八年了,刘均言不记得,但出于礼貌还是回应他,在回应他时远处走来一个年轻男人,是余文卓,刘均言向他走近,近在咫尺,最后错过他,与他背道而驰。
余文卓疑惑:“刘均言?”
被喊的刘均言转身,看他,余文卓走近他说:“不记得我了?”
“不太记得你了,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刘均言拔腿就跑,进了106路公交车,付款时,透过车窗对着那个男人鞠躬表示很对不起。
小区门口的俩人愣愣,保安大爷看着余文卓失望的眼神,安慰他说:“哎,这孩子隔三差五就这样,有时候早上还认识人,晚上就不认识了,你刚认识他吧?哎呀,这孩子看着好像病了,你理解理解哈。”
“他隔三差五就这样?”
“对呀,前两年还不这样的,就今年开始,不知道他得啥病了。”
“他都这样了还要出门?”
“哎……也不知道这孩子要去哪。”
余文卓慌了,他不想再再看着那张脸再变得苍白无力,他跑去车内。
这一路很不顺,一路红灯加堵车,余文卓急得狂飙脏话,按了一路喇叭,最后忍不了,红灯闯了好几个,终于追上了那辆公交车,公交车靠窗位置就是刘均言,他睡着了?还是晕了?
余文卓摇下车窗,对他大喊,不见人有响应,最后他怒吼出声,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多的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那拍照的。
他冲到公交车前面,害得公交司机差点犯罪,司机给他开门,刚打开点门缝,他就等不及得闯了进来,他进门就奔向刘均言。
“安……均言?刘均言?刘均言!”
他听不到,摇晃几下肩膀不见醒,于是他把刘均言背起,不顾周围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余文卓一意孤行地把他扔到自己副驾驶,准备带他往医院去。
他脸色苍白,额上黑发被汗水打湿,眉头紧锁,余文卓一边开车一边看他,在开往下一个红绿灯时,后面驱着警车的就来了,余文卓见着了,他没打算停下,继续往前,都闯那么多个了,他不介意再多百八十个。
就这么连着闯了三四个红绿灯后,刘均言醒了,他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人车上,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看向开车的人。
余文卓看他已经醒了,自己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开车速度放慢,关心他:“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刘均言:“你是谁?”
余文卓:“别紧张,昨天我们见过,你刚在公交车上晕倒了。”
刘均言:“你认识我?”
余文卓:“算认识。”
说话间,车窗被人敲打一下,余文卓摇下车窗,是交警呢,刚才是那人没醒,他不顾一些,现在他醒了,余文卓把车停路边。
经过长达二十分钟的友好交流后,扣十二分。
相较于这些,刘均言对他才是大起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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