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遇袭

夜幕深深。

楚河两岸的生灵似乎抵不住困倦,逐一睡去。一片墨色里,只余点点橘光和缓缓桨声。

突然,一声大喊划破了静谧。

“有贼寇!”

随着这声喊,火把逐一亮起。片刻间,庞大的船体再次显现,正是祥安公主所乘楼船。

事出突然,但楼船上的人应对有序。满船脚步声匆匆不乱。

几个攀上甲板的黑衣蒙面人已被团团围住。这些人身手矫健,官兵们一时拿他们不下,但应该也用不了太久。

借着火光,将官们发现河面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些小艇,初略判断恐有十多艘。这让他们的脸色微微严肃了些。

外面的动静惊醒了阿蒙和清潭姑姑。两人在各自的床榻上略坐了会儿。待外面稍稍平静,阿蒙便牵起了清潭姑姑的手。清潭姑姑当即拉着她出了舱室。

没走几步,她们便被一名士兵拦下。

“全船警戒。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走动。”

“这孩子害怕,吵着要殿下。” 清潭姑姑道。

士兵看了眼女孩子。女孩子也正抬头看他。那双眼中似有水光,好像才哭过。

这个女孩子的身份人尽皆知。士兵想了想道:“别从这边走。甲板上正乱着。那头还有一个楼梯。”

谢过了对方的指点,清潭姑姑带着阿蒙转身朝士兵所指走去。

另一边的楼梯也有两名兵丁把守。

“这孩子闹着要找殿下。还请两位通融。”清潭姑姑微施一礼。

“不行!”一名士兵神情冷肃。

阿蒙抬头,再次露出仿佛包了一汪泪的眼睛。

另一名士兵道:“姑姑,还是请回吧。我们职责所在,不能放任何人上去。”

清潭姑姑摸着袖子上前,貌似要塞什么东西给士兵,但她一个踉跄,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士兵们下意识伸手去扶。不知怎地,两人竟都扶了个空。

清潭姑姑和阿蒙就在这眨眼之间越过他们,往楼上去了。

“哎,站住!”一名士兵立时要追。

另一个拉住他。

“算了。这两人跟着殿下好多年了。我们还是守好此处要紧。话说,你刚才可看清了她们是怎么过去的?”

“没有啊……”

穿过士兵的拦截,清潭姑姑和阿蒙一阵小跑,很快便到了祥安公主卧舱所在。

“咚,咚咚。”

依旧是一长两短,不重不轻。

门内传来男子沉稳的声音:“何人?”

不等清潭姑姑回答,里面又传出女子清脆的声音:“先生,是清潭姑姑。”

舱门很快打开了。

看到来人,祥安公主特别高兴。她的眉眼弯弯,颇有些炫耀地道:“我有先生了哦。”

清潭姑姑和阿蒙不约而同看向了祥安公主桌案上摊开的佛经,又看向坐在桌案另一侧的谢长史。

谢长史含笑摆手:“当不得先生之称。”

听到这话,祥安公主顿时紧张:“先生不愿意再教我了吗?是不是我太笨了?”

皇帝陛下曾安排祥安公主跟着皇子们进学。先生们都教得很认真,她也很认真努力地听课,但就是怎么都学不会。

听说北扈皇室信奉佛教。临行前,陛下寻来了好些佛经,并着人通宵达旦教了她好几天。但说实在的,对于那些佛经,祥安公主依旧一头雾水。好在阿蒙帮忙想了个办法,总算是勉强记下了发音。

谢长史和之前那些先生都不太一样。方才,他不但耐心地纠正了她的发音,还逐字逐句地解释给她听。

谢长史道:“殿下很聪明,一点就透。只是,老臣的身份不适合做殿下的先生。”

祥安公主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以后有问题还能问您吗?”

谢长史含笑:“知无不尽。”

看到祥安公主懵懵懂懂的样子,他连忙补充:“凡殿下所问,老臣一定尽自己所能回答。”

一时间,舱内气氛和乐,但这份和乐很快被一叠声的“殿下”打断。

是侍女回来了。

看到室内的景象,侍女一愣。呆立了一会儿,她方才向祥安公主行礼。

谢长史瞥了侍女一眼,问:“怎么这么久才来?”

侍女偷偷看了祥安公主一眼。

祥安公主马上替侍女解释:“今夜船体颠簸,我让她去休息了。”

谢长史看着侍女拉出一声长长的“哦?”

侍女低头:“奴婢来晚了。请殿下责罚。”

谢长史先祥安公主一步开口:“只是来晚了吗?”

侍女顿了顿,“扑通”跪下。

“奴婢不该擅离职守。”

谢长史“嗯”了一声:“你身体不适,也不是不能休息,但怎能不安排好顶替的人,留殿下一人在此?”

侍女叩首:“奴婢知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谢长史点了点头。随即,他起身,几步走到侍女前方,也对着祥安公主跪了下来,并伏地叩首:“下官有罪!”

祥安公主一惊,忙问:“长史大人何出此言?”

谢长史深深伏地,道:“您身边本该配备四名贴身女侍。下官迟迟未能落实,实属失职。”

祥安公主似懂非懂。她定了定神,稳着声音道:“人手不足,补齐便是。谢大人先起来吧。”

谢长史却伏得更低了:“下官无能。目前尚无合适人选。所以,微臣建议,人选未定之前,先调清潭姑姑回来暂领内务。”

听到这话,侍女心跳如鼓。待要去看祥安公主,一声稳稳的“可”已经传入耳中。

侍女顿时生出了几分荒诞感。不是说谢浩然是闲云野鹤吗?不是说他只爱山水吗?不是说他最厌烦倾轧争斗吗?他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侍女还在心中默默呐喊,外面则传来了更为急切惶恐的吼叫:

“船漏了!船漏了!”

随着此起彼伏的喊声,外面明显乱了起来。室内诸人也顾不得刚才的话题,纷纷起身。

侍女不自觉地往舱门方向走了两步。

清潭姑姑牵着阿蒙站在原地,眼睛则看着祥安公主。

祥安公主和阿蒙都微歪着头,看向了谢长史。

谢长史很是镇定:“莫慌,船上配有小艇。”

说罢,他转身,准备带路。

阿蒙却道:“等一等。我们大家都把外衣脱了吧。”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也想起了祥安公主身上那件由金丝银线织就的罩衣有多扎眼。

谢长史当即退了出去,把室内空间留给几名女子。

再见时,清潭姑姑背上多了个小布包。侍女和阿蒙都只着了里衣。祥安公主则换上了侍女的服饰。

如此看去,她们几个与外面那些正在慌乱跑动的宫人无甚差别。

谢长史不再多言,当头带路。

这一路比预料的顺利很多。

楼梯口的士兵不知去了何处。廊里奔走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无心他顾。谢长史的方向感很好,领着他们直直奔往了目的地。

然而,到了日常存放小艇的地方,几个人却都傻了眼。

船舷上的挂钩和架子都在,小艇却不见了。

清潭姑姑和侍女一番寻找,全无收获。

此时船体倾斜越来越明显,谢长史难掩焦虑。

祥安公主倒颇为淡定。

“你们,会游水吗?”她问。

侍女答:“我会。”

谢长史道:“老夫虽多年不曾下水,但区区楚水还难不倒我。”

祥安公主点头:“这便好。”

说着,她一边抽去腰带,退下侍女服,一边对清潭姑姑道:“姑姑,待会儿你只管往水里跳,余下的交给我。”

接着,她转头看阿蒙。

阿蒙淡淡道:“我能照顾好自己。”

闻言,祥安公主浅浅一笑:“那好,我们走吧。”

说完,她一马当先,翻身下水。

侍女恍然,紧随其后。

见状,谢长史略作整理也跳了下去。

转眼间,船舷处便只剩下了阿蒙和清潭姑姑。阿蒙对清潭姑姑道:“你先跳。”

清潭姑姑却摇了摇头:“我就不下去了。”

阿蒙问:“你确定?”

清潭姑姑点头:“我确定。”

说完,她从怀里摸出一物,挂到阿蒙脖子上并关照:“这件东西莫要丢了。”

那是一个扁扁硬硬的锦囊状物什。阿蒙没有问这是什么,也没有劝说清潭姑姑改主意,而是问了句:“你是谁?”

清潭姑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着自己的话:“无论什么变故,一定要设法去雒央。到了那里,殿下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抱起阿蒙,将女孩子举到了栏杆外。

放手前,她最后叮嘱:“若是遇到难处,去摘月楼找袁先生。”

言罢,清潭姑姑松手,没有再给阿蒙提问的机会。

做完这些,清潭姑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与沉静。她理了理发鬓,向着北方行了大礼。然后,她打开了背着的那个布包。

布包里装的是那件金丝银线大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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