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九娘看她们都高高兴兴，自己在这里像个外人一样，颇为尴尬，说了几句吉祥话就想告辞。
李氏突然道：“那日还同你爹说，你总是不归家，是不是你那院子的名字不好？燕归楼，燕归楼，听着就不太安稳踏实。我想，可要给你的院子改个名字？福全居？或是凝香水榭？”
“老奴觉着静思院也不错！”赵嬷嬷道。
姚九娘嘴角直抽抽：“不用了！名字挺好的！我以后不乱跑就行了！”
李氏满意，意味深长道：“九娘真是长大了。我不求别的，只要咱们全家太平安康就好。”
姚九娘笑不出来：“嗯......”
太平安康？
不就是要我老老实实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姚九娘问起弟弟姚启祥。
季嬷嬷道：“大少爷不满换夫子，可是闹了一阵儿，让老爷给送到齐王府上去了，王府里的私塾那是顶好的！如今只每旬回来一日。”
姚九娘轻哼一声，这姚安泰真会钻营，自己搭上齐王府不够，还要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和人家联络感情！
姚启祥身份尴尬，去了齐王府，别的未必有，欺负指定是不少！
又一想姚启祥连自己这个一手拉扯他的姐姐的话都不听，也该受受苦，长长记性了！便不想插手了。
回了院子，熟悉的树，熟悉的花儿，连树杈上那几个鸟窝都没变。
姚九娘觉得有些憋闷。
钱嬷嬷看她不开心，提高了声调道：“小姐，后头曹家巷几间房院被老爷买下来了。接了老家的亲戚过来住，您实在没趣儿，可以叫几位表小姐过来玩耍。”
“亲戚？”姚九娘坐在摇椅上晃悠，“我家都落魄几代了！哪有亲戚！”
“有的！”钱嬷嬷道：“您过去住在绥远城里头吧？城外有几家远亲，论起来......是您太爷爷的叔伯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姚字，那都是您的血亲呢！”
姚九娘啐道：“呸！姚六是有钱烧的吧！还买房子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住！有那闲钱，不如接了我几位姐姐进京！可怜我那几位姐姐白白姓姚，一天好日子没过过！”
钱嬷嬷叹气道：“这也怨不得老爷，几位小姐可惜了，在老爷发迹前嫁出去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老爷就是有心，也不合规矩呀！”
“心？”姚九娘鄙视道，“他配有吗？”
钱嬷嬷尴尬道：“这......老爷也是有成算的，接来的都是子侄有些潜力的，还有些在老家的，只置办了田地房屋。咱们姚家出了老爷这么个大才，蒙荫家族......也是人之常情。”
姚九娘已经当她爹是死对头，她爹干什么都不是好事：“他可给我几位姐姐置办田地房产？”
钱嬷嬷十分后悔自己自讨没趣：“这......不曾听说......”
“哼！姚六就是钱烧的出去充大头！该帮的不帮，尽招来些讨债鬼！我是看清他了！这辈子他做不出一件人事儿！他招揽的那些人，我都不用见就知道，没个正经人！”
季嬷嬷冷眼瞥钱嬷嬷：自讨没趣了吧！
过了两日，姚家的亲戚自动上门了。
她们去风荷院拜见了李氏，李氏心里也嫌弃她们，忙不迭让几个未出阁的女儿来燕归楼和姚九娘说说话。
姚九娘不情不愿地接待几个不认识的亲戚。
几个女孩儿来京城不到一个月，还新鲜着。
进了燕归楼，忍不住这瞧瞧那看看，看着博古架上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忍不住伸手摸一摸。
姚九娘在西北生活了十五年，这些人什么动作背后是什么心思，什么话头后面藏着什么主意，她心里明镜一样！
只三人贪婪的眼神就暴露了她们。
姚九娘等她们看够了，开口请她们坐。
为首的姚巧娘比姚九娘大一岁，高兴地坐在姚九娘对面，做作地捏着丝帕对姚九娘道：“妹妹这院子真好！头回来我就想进来看看了，可惜你不在，她们不让我进来。”
边说边指着阿梨几个人。
姚九娘和裴仲瑜待久了，沾染了几分裴仲瑜的冷气，沉着脸瞟了姚巧娘一眼，对阿梨她们不骂反夸道：“不错，没忘了规矩！”
阿梨四人惊讶地瞪大双眼，小姐这姚家最没有规矩的人，怎么也开始讲规矩了？
姚巧娘见姚九娘端着架子不搭理自己，暗自撇嘴。
她身边的姚月娘比姚九娘小，看着姚九娘头上的银钗羡慕道：“姐姐这钗真好看！能摘下来给我看看吗？”
姚九娘听说她们要来，特意选了两个最不值钱的首饰戴。
就这都被盯上了，她心想：从前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不见你们登门，如今倒是一个一个贴上来了！还摘下来给你看看？你当我是胡善婉那样的白痴？哼！
她心中冷笑，脊背挺直，端着架子，眼刀锋利，气场不知不觉释放：“不能。”
姚月娘岁数小，没防备被姚九娘干脆拒绝，心里委屈，嘴一撇，眼泪就要出来。
她身边的姚贞娘替自己姐姐出头：“你不就是比我们早来了京城几年！装什么装！隔从前，你家还比不上我家呢！我家好赖还保着祖宗的两亩地呢！你们倒是占着祖宗的宅子！那会儿活都活不下去了！有一年还上我们家借粮呢！”
姚九娘冷笑一声看着她：“贞娘比我还小四岁呢吧？打我有记性，可不记得去你家借过粮啊？”
姚贞娘面上一红，尴尬道：“我......我听我娘说的！你奶奶来借的！”
“那你们借了多少？”姚九娘问。
姚贞娘一愣，她娘说没借！
“我......我哪记得！”她还不傻。
“那你去问问我奶再说话！我奶的牌位在后头祠堂呢，用不用我领你去？”姚九娘不客气地回怼。
姚巧娘一手安抚姚贞娘一边看向姚九娘：“九娘，我比你大，今儿个可得说你几句，咱们都姓姚，我们来，也是为了给叔父壮声势！你是比我们早来几年，可也用不着这么瞧不起人！”
“京城的人不说比谁大，人家说虚长几岁。”姚九娘不急不缓道。
姚巧娘哪里会那些文雅的用词？
闻言眼神闪烁，漏了怯。
“还有，谁用你们壮声势？你当这儿跟你那村里一样，举着锄头抢地抢水？壮个屁的声势！让你们来沾光享福就老老实实说个谢！别一个一个梗着脖子好像我求你们来的！还想要我的首饰？还诬赖我家欠你们粮食？不乐意待回去！我这院子不欢迎你们！滚！”
姚九娘眼神凌厉，理直气壮，端着不容放肆的架势。
巧月贞三个娘才发现姚九娘不像李氏和姚安泰那么好面子大方！
哄着姚九娘占便宜看来是行不通！
三人互相对视，甩着帕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半路合计，当面被戳了脊梁骨，这委屈可不能白受！商量好了，一齐掩着帕子呜呜呜求李氏做主去了。
季嬷嬷满脸黑线地看姚九娘把人赶走了，忍不住语重心长道：“小姐，为着您的名声，也不能这样苛待族中姐妹！”
“谁跟她们是姐妹？还有，我怎么苛待她们了？”姚九娘问。
季嬷嬷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
姚九娘心领神会：“我是没给她们茶喝！可有她们那样儿的吗？一进门就要首饰！脸还要不要？”
“您这样，夫人难免为难啊！”
姚九娘冷笑一声：“季嬷嬷，你说的对！姚家族中的姐妹这么没规矩，不止夫人为难，整个姚家都跟着丢人！照我说，也不能可着我一个人教规矩！也该教教她们规矩！别一天天出来丢人！看那一个个穿的戴的！俗！太俗！还有那一个个小家子气的样儿！丢人！忒丢人！”
“这样！”姚九娘缓口气道，“你去她们几个家里教规矩去吧！别让她们这么丢咱们姚家的脸面！”
季嬷嬷好心劝解，反倒快把自己的工作劝没了，她偃旗息鼓道：“她们的身份还不值得教......”
姚九娘顺了口气，打着自己过不好也不让别人过好的主意：“那也传话给夫人，让她们多少学学规矩再出来丢人现眼！”
李氏也厌烦姚家这几个远亲整日进府打秋风。
借着姚九娘的话，正好送了个嬷嬷去，既是教闺中女儿规矩，也是敲打家中长辈，莫要仗着姓姚以为京城放不下他们了。
姚九娘把几个远亲骂走了，再没人登门。
过了几日就闲的发慌。
坐监的日子好难过啊！
她回京的时候刚入秋，这几日西北风一起，树上的叶子由绿转黄，连带着她的心情更不好了。
时不时想起裴仲瑜，人家大公子回家了，大概是顺风顺水吧！快娶媳妇儿了吧！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百无聊赖之时，肖如娇带了个炸裂的消息登门了。
端王死了！
姚九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端王怎么可能会死？”
都说祸害遗千年。
端王心狠手辣，杀个柳惜惜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样的恶人就这么死了？
肖如娇是来约她的。
“端王头七，各家都要去祭拜，到时候咱们一起在端王府后花园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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