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肖走后,闵希喊小孩进屋玩,他们也不进,就在院门口那里站着,闵希索性也不关门了,就让他们在那里看着,自己回了房。
小孩童还围在门口看他,来了一个又一个。
一个个咬着手指,张着漆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原本闵希觉得还过得可以,现在一看到小孩童,家里都没什么东西分给他们吃点,一时羞赧不已。
他只能拿出自己之前织的小荷包儿,一人发了一个。
拿到漂亮荷包的小孩儿欢天喜地跑出去了。
没多久榕树那边一道响亮的妇人声音传来:“哪里来的?怎么可以拿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妇人黑黑瘦瘦的,三十出头的年纪,嗓门挺大,她一一抢过小孩手中荷包,往这边走来。
“没关系,”闵希羞怯地说:“是我给他们的。”
小孩子一个个悻悻地跟在妇人身后,妇人将抢回来的荷包都递还给闵希说:“这个值钱玩意,怎么可以给他们胡乱玩耍了去?我看隔壁那个何嫂子一个荷包都可以卖五文钱,你这个比她那个精致多了,应该能卖个十几文!”
“是吗?”闵希有些惊喜。
妇人道:“是啊,那阿务货郎现在就在路口那边,你现在就可以过去问问他,他价格公平公正,来我们村好多年了。”
说完,她自己就先着急起来,赶紧推促闵希道:“快去快去。”
一边推促一边赶紧往那边跑去:“就在那边就在那边。”
真是热心肠,闵希拿着自己的荷包好心情地跟了上去。
果然在遮天蔽日的榕树旁边,看到了一个挑着漂亮货架的货郎,商品琳琅满目,一群小孩儿围在他周边。
妇人喊道:“阿务货郎,等等,等等呀,有笔大买卖!”
闵希在后头听了又是一笑,这就大买卖了?听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那叫阿务的货郎提着扁担刚要走,一听立刻放下来,笑得盈盈道:“什么大买卖?”
妇人将闵希怀里那几个荷包都拿出来:“看看,这些个荷包能卖多少钱?价钱谈得好,将来都卖你这里了。”
阿务拿了一个,笑道:“这是你绣的?”
目光看向闵希,闵希点点头。
阿务道:“这荷包绣得真是顶顶好!我在县城里都没见过如此好的荷包!你有几个我都收了,可以给你……”他沉吟了片刻:“五十文一个!”
妇人双眼立刻瞪大了,不敢自信:“这这这五十文?”
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玩意儿这么贵!
闵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双眼慢慢氤氲上一层水雾,他也不说话,默默站在那。
这比他夫君一天的钱还要多!
完了,他真要在家刺绣养家糊口了。
如此想着,他眼眶都有些红了。他最讨厌的刺绣呀,他就要这一生与它为伍了么?
货郎一看他这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咯噔一下,心中万分不忍。
这荷包绣工顶好,布料也很不错,他寻思拿到郡城上卖,如此好的质量,定能卖个好价钱。
乡野之人没见识,五十文就顶天贵重了,殊不知有钱人追求的就是风雅这玩意儿。
货郎咬牙说:“那那给你八十文?”
闵希抽抽鼻子拿着荷包,反而转身要走。
完了,这下子他是非刺绣不可了!
货郎赶紧喊道:“哎,一百文给你一百文!”
闵希回了个头,说:“下次再说。”
然后就低着头抽抽噎噎往屋里走去了。
妇人还呆在原地,嘴巴张得大大的,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闵希走了两步,突然又往回走,将之前货郎看上的那个荷包塞到妇人怀里,说:“这个送给你,你卖了请他们吃些零食吧,今日之事不要对外说,多谢了。”
说了,他欠了欠身。
妇人呆呆的都没反应过来,在他温和的注视下,连连点头。
一百文,妇人立刻就将荷包换了钱,又花了几文钱,在货郎那里买些零食分给小孩。
揣着这九十多文,欢天喜地的回家,心想今日终于可以吃块肉了。
回到家闵希坐在凳子上捏着帕子止不住哭泣。
他不是不想赚钱养家,他只是太难过了,他可太讨厌刺绣了。
让他先哭一会,再把这个荷包给完工。
他已经可以想象他人悬梁刺股地读书学习,而他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地刺绣!
越想就越是悲伤!
突然,外面一声断喝:“谁、谁在家?”
闵希起身还没跨出堂屋,外面半掩的院门就被踹开了,几道身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原本还有小孩在院门外围观,他们对这个漂亮的新嫂子十分好奇,怎么都看不够。一看到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吓得哭了,哇地大喊:“坏人有坏人!阿娘,阿娘……”
哇哇哇哭着回去找父母。
一个穿着得体的夫郎气冲冲地闯进来,看到闵希放慢了步伐,双手叉腰,上下打量他,气焰嚣张道:“哦,原来是你这个贱货在家啊?怎么你男人不在?”
这夫郎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形容猥琐,这男子闵希倒是有几分眼熟,他想了一想,好像正是那天拿棍气冲冲来打他夫君的人。
来者不善!
闵希皱着眉头说:“你们是谁?”
那个穿着得体的夫郎说:“我都不认识?瞎了你狗眼,连我不认识!不给我磕头端茶倒水就算了,还问我是谁?”
闵希恍悟,这就是傅言深的后娘呀!
李娇财气焰嚣张,而旁边的二流子以及他身后的几个汉子直勾勾地盯着闵希,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这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如今,这一个院子里就是闵希自己,孤弱无依地面对着这一群不怀好意的人。
他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堵在院门,他也逃不出去。
这边傅言深寻思着赶紧搬完了,赚个二十文回家陪夫郎,但转眼又想到昨晚夫郎跟自己说的——想要两年之内赚够一百两。
他一咬牙,再次学那四十三文兄一次扛两麻袋。
四十三文听说他要扛两包还一巴掌过去拍他胸膛说:“不错呀,小子!”
傅言深狠狠地剜他一眼。
这樟木脑袋完全没有察觉别人的愠怒,挠着头,哈哈哈笑。
缷货大哥现在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完全不敢直接往他肩上甩了,都是轻轻的,闻言颇为惊讶的说:“你确定要扛两包吗?”
傅言深看着就比一般汉子要萧条一些,他年纪轻,身形还没完全展开,加上又是书生,本来就没怎么干这力气活。
傅言深咬牙说:“赶紧。”
缷货大哥只能将另一包也放上去,一开始傅言深步伐有一些晃,咬牙坚持下去了。卸了货往回走的时候走得有些慢,他得缓一缓。走到卸货处,终于又缓过来了,继续扛两包,如此反复了几次。
习惯就好,他速度也提上去了。
很辛苦很累,大汗淋漓,但是想到一会可以早些回去看夫郎,心里面还是欢喜的。
他今日有些心绪不宁,离了家后老是担心夫郎一人在家里受欺负。
那般娇滴滴的夫郎,轻轻一顶,小手就抓住了床单。
想到夫郎,即使背着沉重的货,傅言深嘴角也露出一点笑来。
但想到那一百两银子,他眉头又拧了下来,不对,夫郎说五十两就够,五十两,五十两依然很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步伐也跟着走得急了些,几趟下来,汗水将浑身衣服都打湿了,头发都有些潮湿。
他喘得也有些重,晌午大家都去休息了,没有人帮他将货扛到肩头,他就一包一包地扛,这反而有些松懈下来。
他算算钱,现在有十五文了,他来得晚,这已经很不少了。再坚持一下,二十文就回家,太累了,累得他满脑子都是回家。
至于那五十两,他想了想,他是赚不了这么多钱的,命不要都赚不了这么多钱,所以一定要从继母那里下手脚,把属于他的财产给夺回来,这就够钱了。
独自想着他心中轻松不少,更加坚定了背够二十文就回家的想法。
回家之后,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陪夫郎的同时,还可以学习,准备考院试,把院试考过了,到时处境就好些了吧?
至于如何好,他就不知道了。
总之先这么打算,如果到时候处境还没好,存不到五十两,那就直接跟继母翻脸。
他心中稍稍宽慰,这时一个人没头没尾地闯进来着,着急忙慌地:“大吼出事了,出事了,沛瑜哥沛瑜哥!”
傅言深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刚抬起头来,那人就冲向了自己。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又黑又瘦,一见傅言深就喊:“沛瑜哥,快回去,有人要欺负你夫郎!”
傅言深原本还扛着麻袋,闻言直接将麻袋一丢,人冲了出去:“谁?谁欺负我夫郎?”
那人跟在他身后大声吼道:“你!你后娘跟那二流子一早上你家去了,把你夫郎堵在家里不给出门!完了,他们很多人,估计……”
傅言深完全没听了,脚下生风跑得很快。
身后有声音大喊道:“喂后生,你的东西不拿回家么?”
“那个那个谁,你帮他拿回去啊?”
那人又折回去,提着傅言深今早拿过来的大勺小勺还有一盒盐巴,赶紧跑。
县城离家里还有挺长一段距离,一来一回,就算是跑也要半个时辰。
傅言深想着自己那懦弱的夫郎被一群人围堵打骂,心脏都要撕裂开来了。
满腔的暴戾之气难以宣泄,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将夫郎带在身边,分明知道自己的夫郎那么胆小,又是城里大户人家出来的,如何面对乡下的那一群泼妇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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