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摇下一个微小的缝隙，墨阳跟着车辆行驶的方向整个人靠在一侧车窗上，随风把头发吹去了一边。
重新回到城市里，再次看到夜里的景色，让墨阳有些如痴如醉，不知是被冬季的冷风吹得有些微醺，还是刚刚的那一杯啤酒上了劲儿。
墨阳把头紧紧贴合着车窗，仿佛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不知过去多久，车子又拐了一个弯，脑子里还在翻腾着50×30×30的沉木骨架的结构，口袋里的手机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
墨阳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范思文的名字。
这还是当时在基地，范思文逃走前一夜存给他的。
而当下，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手机里。
墨阳拿起手机坐直了身子，按下了接通键。
“怎么了，打过来什么事？”
对方没有一秒钟反应时间，说话的声音仿佛能穿破手机屏障直冲过来。
“宋教授，墨阳被车撞了！”
“……”
墨阳沉默了有半分钟的时间，下一刻紧急问过去，“你们在哪里……好，我这就赶过来。”电话没来得及挂断，已经和司机师傅搭上了话，“不回军区了，我们去上P医院。”
车子刚停下来，没等停稳，墨阳便一个急冲下了车，直奔急救中心。
走到进口处，看见在急救字眼门口的长椅上等着的范思文，墨阳的脚步沉了许多。
“怎么回事？”
范思文抬头见是墨阳，直接一下子抱了上来，刚刚还委屈着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下子充满了泪珠，吧嗒吧嗒掉下来。
“宋教授……我也不知道……我们本来在路上走着……后面突然闯过来一辆车……墨阳护住陈栗粒……把她推开了……再然后……再然后他就倒在地上了……”
“陈栗粒呢？”
一番话听下来，相比较下墨阳此刻更关心另一个人的伤情。
“她就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在包扎……”
墨阳长呼出一口气。
撑着身体坐下来，视线一直看向里面。
“进去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直有人进去，没人说具体怎么样了……”
看眼前人的样子，怕是已经有些吓傻了。
墨阳将手安抚着伸向这人，“没事了没事了，会没事的。”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墨阳低头看向地板。
“报警了吗？肇事司机抓到了吗？”
说到这儿，这人的抽泣声越发大了，“没有……我们第一时间就是打救护车电话……到现在还没报警……当时撞完……人……就跑了……”
听着范思文讲述故事的来龙去脉，墨阳的眸色越发深邃了。
“那车牌号……”
想了想，墨阳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事发紧急外加突然，一时间墨阳没了头绪。
许久之后，走廊里依旧只有两人在焦急等待。
“和我说说，未来范思文的事儿吧。”
墨阳打破低沉的气压，面对一旁眼睛哭肿的人，他实在不忍再看他哭下去。
“未来……未来他破解了你在这里的发展剧情，他把剧情告诉了我……可我……可我没看到这一幕的出现。”
“那说说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范思文说着话顿住了，看样子仿佛在回忆，又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
过了许久，范思文突然像是顿悟到什么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墨阳，“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看到很远……怎么会全都没有了……”
看范思文的样子，不光是吓坏了，此时竟然还有一点不敢置信在里面。
“能不能是你改变了事情的发展走向。”
范思文此刻一丁点声音听不进去，整个人陷进了莫名的情绪里。
“教授。”
墨阳听到声音抬起了头。
视线交互间，墨阳注视着女孩子走过来时一步一步有些瘸脚，但稳健的姿态，像是看到了一个新生的生命。
连忙起身，给陈栗粒让了个座位。
待眼前人坐下后，才小心翼翼询问。
“感觉怎么样？医生那边怎么说？”
问话的语气，轻轻地，好像生怕一点点声音都会把她吓到。
“医生说，只是扭到了，坚持上药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墨阳听到这话时的反应，说不上积极，但里面明显多了许多额外的情绪。
急诊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墨阳和范思文一拥而上。
把眼前人围了个正着。
“医生，怎么样了？”
“里面的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我还有急事。”说着，医生逃离了被束缚的命运，急急忙忙走开了。
眼见着抓住的希望又落空了，两人有气无力的再次坐回到椅子上。
又是漫长的等待，直到里面的灯灭掉了，才见人被推了出来。
“病人送来的很及时，肋骨断裂，其他地方有轻微积水，已经被排掉了，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不要大意，接下来的24小时是关键时期，有任何问题直接找医生。”
听起来像是好消息，但又不是完全让人能够接受的消息。
跟着床上的人一起来到病房，墨阳叮嘱两人守在床边，自己去医护站缴费。
办好了一切手续，墨阳有些不甘心。
导航了地图，来到了最近的警察局。
一五一十把事情起因说了出来，经过对城市所有道路交通的监测，没有显示有车辆违章行驶，以及有关车祸现场的突发情况。
和那时一样。
走出警察局，墨阳的外套拉链还没来得及拉上。冷风袭击了墨阳的周身，可仿佛即使这样，他也依然毫无任何寒意。
事情发生状况一模一样，只是这次，躺在床上的人换成了墨阳。
虽然从医生口中得知的伤情明显好于当时陈栗粒的状况，但是墨阳一点不敢有任何懈怠。
他不知道会在哪个时刻，突然出现无法挽回的突发情况，让病床上的人，从有一丝生的希望到就此离开这个世界。
他不能再一次接受这样的结果。
想到这儿，墨阳买了些吃的东西，急急忙忙赶回了医院。
病床里两个人依旧眼巴巴守着床上的人。
墨阳拎着袋子走了进去，轻声轻语，蹑手蹑脚，“你们先去旁边床上休息，我来守着。”
两人见状眼神有些落寞。
“先吃点儿东西，”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刚从沙漠脱险，不能再把身体栽在这儿了。”
两人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人，犹豫着走了出去。
范思文接过袋子，临走前还不忘跟宋亦泽协议着，“我们俩换班守着，过会儿我来换你。”
病房里，小团体虽然合体了，但这次，明显状况惨烈。
墨阳看着床上的人，眼睛一分一秒都不想从他身上拿下来。
心底的期盼已经说了太多太多，希望他能早点醒来，希望他平安无事，希望他身体无恙，希望他没有任何后遗症，能够健健康康。
后半夜，范思文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
进了病房看着墨阳问道。
“还没醒。”
墨阳说着这话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
范思文递过来一盒奶一个面包，在墨阳身边坐了下来。“吃点儿东西。”
“我还不饿。”说着话的声音极其小，似乎轻微到一点点的声音都怕把病床上的人吵醒。
“放心，吵不醒的，要是能把他吵醒，倒好了。”
范思文说着看向床上的人。
见一旁人依旧没有动作，范思文又把面包往这人手里塞了塞。
“我不饿。”
“不饿啥啊，吃吧，得挺一晚上呢。你吃点东西先去睡觉，我在这儿看着。”
见这人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范思文也不让了。
“等天亮了，我去警局调监控。”
“不用去了，我去过了。”
“他们怎么说？”
“没拍到。”
“不是，这世界要不要这样啊，这短短半年，我对这世界的感知完全变了。要么就是许多隐藏在背后，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要么就是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世界向来如此。”
“可我不认，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请私家侦探。”
见宋亦泽没什么反应，范思文又补充道，“是不是又超出了你的认知维度。”
这次墨阳回得快，“既然都已经知道真相了，又何必再去纠缠下去呢。”
“我想过了，不行，就算查到是个小兵小将，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墨阳没回他。
这个世界有许多他看不懂的地方，并不公开透明，当然，想透明的时候，谁也看不见。
就好比时间一样，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固定的词组能够把它们定格固态化，以至于许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凭借怎样的流速穿行过你的大脑感知系统的。
仅仅一晚的时间，他仿佛觉得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科学家定义理论物理的真实性具象化了，时间并不是绝对存在的，而是相对于观察者的运动状态所决定。
早上的时候，迷迷糊糊被一旁人叫醒了，递到眼前的是一份热腾腾的早餐。
“先吃饭。”范思文递给墨阳后，自己也打开了一袋，“我买了三份，医生说墨阳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墨阳应声打开袋子。
里面是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外加一份鸡蛋。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但是印象中好像睡了没多久。
等待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床上躺着的人也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旁边人已经等待的开始玩儿起了手机。
和护士站的人确认过了，至今没醒也属于正常情况。
墨阳心里相对没那么紧张了。
偶尔看几眼窗外，望着这座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城市，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教授，你快看这个！”
和外界失联许久的人，拿到手机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刷新世界的发展动态，而让人感到吃惊的是，从范思文递过来的手机里，墨阳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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