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正是户部尚书王兆的暗眼——季显,季公公,梁越身边值得信任的人之一,也是皇太后萧氏与王兆的人,此人圆滑狡诈,两边侍奉,脑子好心眼多,在风云变幻莫测的朝中,他一个公公反而混得有滋有味。
但正是如此,才更好利用。
单隋盯着底下喝酒的人,明明是酒肉之场,那人却始终保持着清醒,肤白如玉,酒色淡染,青丝散开,抬眼看着几个弹唱的舞女。
“都下去吧。”季显放下杯子,拉拢着衣裳坐在床边,屋里的人低着头离开,门刚关合,他反而把外衣穿的工整,好似在等着什么人。
几秒后单隋蒙面一跃而下。
季显瞄见他手里的匕首,眉头似蹙非蹙,薄唇轻珉,一两秒才站起身,伸手拢着发丝。
“我没见过你。”季显的声音微微扬起,有些柔,还有些抱怨的样子,像是责怪被人扰了清静。
“苗疆密毒。”单隋沉声道。
季显睁圆了眼,面色变得透白,被吓到的样子竟是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你想要什么。”梁越下毒杀害梁旭之事,他不仅知道,甚至参与一二,如果让皇太后知道,他恐怕……。
“去周乡镇找一个叫周立的孩子,大约十三岁左右,带他去见皇太后。”
单隋与他对视两秒,然后从窗口翻了出去。
当晚季显便下乡探母出了城,途径歇息一二,却意外看到个熟悉的面孔,季显当即明白为什么要带此人入官面见皇太后,现在看来,不仅要见,更要偷偷的见。
他命几个随从带着礼替他探母,他则带着剩下的二人和孩子走暗路悄悄回宫。
“单郁,把咱哥叫出来,咱三再玩会儿呗。”赵恒川刚刚喝了点酒,此时更无所顾忌,走在路上手搭着单郁的肩。
“他不舒服,在休息。”单郁毫不犹豫地拒绝。
下一秒两人就看见了在包子店买包子的单隋。
单郁:“……”
赵恒川到没有在意,伸着另一只手打招呼。
“你们结束了?”单隋捏着俩白菜包子拎着袋米酒汤,身上染着浓浓的包子铺的味道夹杂着丝丝酒的甜香。
“中午没吃吗?”单郁把身上的人扯下去。
“睡过头了。”单隋笑了笑,低头咬了口包子。
“诶正好,哥,咱吃饭去吧,我请,两包子哪能吃饱。”赵恒川机智的找到与两个好看的人一起吃饭的理由,看向单隋时,一双眼都发光了。
单郁不愿意也不好再说什么。
“没喝酒吧。”单隋小声问身边一直不说话的人。
“没。”单郁已经决定再也不喝了,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再次失控。
“酒量不行啊,咱哥就很厉害!”赵恒川听见扙着酒胆挤进两个人中间。
单郁看了眼单隋,确实奇怪他为什么不一样,难道说以后他的酒量会变好不成。
但奇怪归奇怪,一点也不耽误他隔开赵恒川伸向单隋的手。
后者被挡也不生气,好脾气的把手顺势伸向单郁。
过了冬,店里就闲了不少,小芽儿得空回来聚一聚。
“芽儿姐,你去看朗秋哥了没?”单郁拆着小芽儿带回来的糕点。
“没呢,店里人多,没得闲,这两天一起去吧。”
三个人准备了些吃的,朗秋在老先生家学习,先生管的严,费用不高,给他带的同时少不了给先生和其他学生分些。
小芽儿和朗秋的生命轨迹是完全未知的,单隋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未来的结局,但只要对单郁的安全没有威胁,他不介意留他们陪着单郁,包括后来被诛连九族的赵恒川。
近几月单郁应该还算安全,梁旭遗孤未死,萧氏定无暇顾及其他,毕竟比起扶一个皇后上位,显然是皇子继位更加容易。
这下,他不杀梁越,也有的是人动手。
皇帝看着单郁蹲在老先生院里逗小孩,那张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显得格外生动。
充盈着生命力的人生和穷途末路的人生,让他的一举一动都谨慎小心,唯恐重蹈覆辙。
离被召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的存在就变得危险了。
初春的时候朗秋要进宫考试,单隋也要离开,但他还没有说,只是一天天欲言又止的看着单郁。
小芽儿去了店里,单郁这才把人拉到房里。
“你到底要干嘛?”单郁盯着他。
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说,也不得不走。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这么说,却明白一但单郁进了宫,两人再见面就难上加难,他所要做的事必须在暗处进行,而他也应该完全“消失”,单郁走想走的路,而他把一切杂乱的除尽,看着另一个自己走上那个位置,然后他就可以消失,让一切回归正轨。
那些痛苦不必重复,单郁不会成为一个无情无欲,不知情感的驱壳,不用日夜承受空心的煎熬。
“去哪?”
初春阳光不烈,抚风微凉,早上店小二透风开的窗还没有关,几片落叶就被风吹入房里,单隋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垂眸看那几片叶子,叶片枯的很,灰黄色,不知道离根多久了,干枯的仿佛一碰就碎,也不知道风从哪吹来的。
“随你,我有事出去。”单郁走了,单隋有点想笑,明明要离开的是自己,单郁却先走了。
他站在屋里,寻思了半天,发现自己不用收拾什么东西,他都是借了单郁的用,其实直接走就好,但总觉得对不住那个十八岁的自己,想了想还是下楼做了甜汤,嘱咐小二晚上加热端上去。
“单郁,怎么了兴致不高啊?”作为单郁在这里唯一的友人,赵恒川一眼就从那张好看的脸上看到了不高兴。
“有吗?”
“当然,喝酒吗?不喝酒哥哥带你听曲儿啊,名角儿名曲儿,听了解百愁。”赵恒川揽着单郁的脖子一路进了茶楼,一点没有正经,却让人不那么沉闷。
单隋要走,他拦不了,又不是真的亲哥,人愿去哪去哪,他凭什么拦着。
听着曲子咦咦吖吖的缠绵,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怨念,怎么就不能是亲哥,又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台上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他却又焦躁起来,总去想那人走没走,如果没走,自己是不是可以留一留,总不是让他送一送也行。
叮铃两声,他回过神,看着赵恒川摇铃铛,几个人过来收了茶水糕点。
“听乏了,那走吧,时候也不早了。”
单郁欲向赵恒川道歉,对方看着他的脸然后咧嘴笑。
“算我收了坐陪的好处了,回吧,我最好看的挚友。”
“告辞。”单郁笑了,伸手抱拳示意。
赵恒川回了个吊儿郎当的礼。
回到客栈,刚进屋就有人端着碗上来,他接过,回头看着没有变化的房间,放下碗,合上门,本来就是这样的,他想这也就是平常。
行康县,县任府。
“大人!大将军到了。”
“什么将军,不认识,送客。”常庭话音未落就见房门被推开,男人穿着白色便服,身高八尺,面相略凶,却也俊丽。
“臣顾渊特来叩谢大人。”
常庭神色淡然,抬手示意旁人离开。
“进来说,站那么远,听不清那。”
明明刚才隔着门都能听见,现在开着门反而听不清了,顾渊起身合门,后又走近床榻。
“出什么大事,耽搁了这么久才来?”常庭坐起身,让出位置,后者凝视片刻便坐在床边。
“新皇继位,很多人都坐不住。”他任由旁边人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我还当将军缺了胳膊少了腿才来不了。”常庭收回手,裹着被子倒进顾渊怀里。
“萧氏要逼皇帝娶亲,但这几日反而消停下来,怕是有大事发生。你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
常庭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回应,等顾渊要起身时他才伸手环住对方的腰身,脸捂进被子。
“你又不要帝位,管那么多。”他的声音闷闷的,顾渊仿佛隔着被褥也能感觉到震动。
宫里。
“季显,你过来。”梁越把书房里的人遣出去,只留下季公公。
“朕近些日子总是会梦到往事,你说是不是上天在给朕警示。”皇帝蘸墨提笔头也不抬的几句话却在季显的心里揭开惊涛骇浪。
“陛下操劳国事,劳心伤神,奴才去请太医院开些安神的香?”季显试探的开口,短暂的安静更让人担惊受怕。
梁越自顾写好笔下的字,片刻后放下毛笔,挑起眼皮看了眼旁边的奴才,见他脸色苍白,唇色发紫,一副成不了气候的胆小样子,这才又发话。
“嗯,上次的香是快用完了,那便再拿些吧。”
“奴才明白。”季显抖着手跪下,抖着腿退下,待进了太医院,却活像是换了一个人,昂首挺胸,走路带风,细长的辫子甩在身后。
“张太医,咱家来取安神香。”他推开太医房门,一点不见外的坐在床边的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张悯正跪坐在案台上写药方,听见声音便用手撑着台面起身。
“公公取香不必来此,太医院的药材从不放在臣的屋里。”张悯几步走到床前,伸手拿出外衣,刚穿上一半就被一只手拉住。
“穿什么,我又不干嘛。”季显嘴角勾起,慢慢的整个人从背后贴紧,在张悯准备推开他时又轻声道:“皇上刚刚怀疑,吓死我了。”他的声音本就因身体原因而变得细柔,现在又刻意拿捏,简直扰人心神,牵动人心。
“那你更该小心。”张太医压着声音警告他,拉着他的手把人推到床上,然后自顾穿好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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