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万一。”
穆清弯着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呛，愣了，“什么？”
“没有万一。”纪时予重复了一遍，“因为我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他说的很平静，这种终身承诺般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在谈论晚上吃什么那样无波无澜，像在一片湖上用石子打水漂，激起一阵涟漪，晕开很长一段距离。
这句话的分量太沉重了，以至于穆清怔了半晌，在脑海里把他看到过的所有恋爱万能公式过了一个遍也没能找出要用什么话来回答他。
“你……”
沉默很久，他蹦出一个字，又止住了话头，欲言又止。
他想问，你是认真的吗？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不是穆清不相信纪时予，他从不怀疑每个人的真心，但真心这东西，随着时光变迁、社会发展、人性以及各种复杂成分的作用下，实在是太容易变了。
这也应了网上经典咏流传的那句话。
从不质疑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
不是毫无道理。
这么一路沉默着，穆清和纪时予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今天有点突然，不过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我就顺杆爬。”纪时予很严肃地望着穆清，“刚才那场面是真的很美好，无论你有没有说，我仍然会记住那一刻，这一天。”
“更准确的来说，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我想记住。”
穆清心情复杂地垂下眼，有些愧疚地不去直视纪时予的眼睛。
他太真诚了，让他心里有很重的负罪感。
纪时予也没逼他，而是很体贴地转移了话题，“我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穆清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迟钝地哦了一声。
直到纪时予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里，穆清发散的眼神才缓缓聚集。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任务进度。
之前还在担心进度太慢什么时候是个头，今天任务对象就主动表明了自己的真心。
接下来只要何则同意，只要他……同意。
想到何则，穆清抿了下嘴唇，忽然有点心虚。
虽然何则之前说只要能追到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上，但是今天这刺激，连穆清当时脑子都宕机了，更别提何则那个性格知道了得要成什么样……
希望他接受能力比较强，心理素质强大吧。穆清默默地祈祷。
-
用何则的身体把他送回宿舍，穆清刚脱离出来还没喘口气，面前就忽然出现一个通道。
关鹤之的声音从那头飘出来：“回联盟！搞快点！”
又什么事儿啊。
穆清搓了下脸，迈步走进。
“你中午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就发一半后面消息也不回。”一见面，关鹤之的脸色就不好，“你见到贺知一，你们两说什么了？”
穆清简单回忆了一下当时两人的对话内容，挑了些重点的说了。
在听到贺知一大入盟条件是穆清时，陆离和云澜的表情都有些崩裂。
云澜是单纯好奇贺知一大具体要求是什么，而陆离觉得这人好像有病。
“我现在能感同身受你为什么说他精神不正常了。”
接受到陆离带着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穆清照单全收，无奈耸肩，“是吧。”
“然后呢然后呢？”云澜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他具体说要让你怎么做？”
穆清咬了咬牙：“没听！谁特么想听这个，我忍住没揍他已经是我有涵养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云澜啧一声，蔫了吧唧地倒了，“哎呀，没意思，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死板？当个笑话听也行啊。”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穆清没好气地反问。
云澜还真来了劲：“要，我怎么不要，要是我我绝对会让他接着讲。入盟条件还是我，那我高低得听听啊。”
穆清：“……”
“既要又要，好事都让你占了呗。”陆离阴阳怪气道。
云澜不旦没听出来话里有话，还潇洒地一甩手，“人活着那么辛苦，做点白日梦犒劳一下自己怎么了。”
陆离：“……”
“行了。”关鹤之日常打断三人，把话题拽回正轨，“穆清，你看到他异能是什么没有？”
“我上哪看去，那人一看就跟个老狐狸一样，肯定不会轻易展现自己的异能。”
见穆清对贺知一这么抵抗，关鹤之忽然犹豫该不该说出接下来的话了。
虽然贺知一目的和动机现在还尚未明确，但毕竟是异能者，和普通人实实在在是有壁的，他看着不像是拎不清谁是谁非的人。
再一个，对异能者联盟来说，每一个新鲜血液的加入都是好的。
毕竟能观察、确认此人为异能者就已经是难上加难。
异能者比任何人都知道伪装自己的重要性，如何伪装、如何让自己看上去是个普通人，他们已经演了很多很多年了。
“有话跟我说？”穆清懒散地掀起眼皮。
关鹤之有些错愕：“你怎么知道？”
穆清努了努下巴：“你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会一直把笔盖拔下来再按回去，你刚刚已经来回按了不下十次了。”
被穆清这么一说，关鹤之才如梦初醒般地察觉到自己的动作。
他平常自己从来都没有注意过。
“你自己没注意很正常，很多下意识反应都会被大脑忽略的。”穆清看出关鹤之心中所想，解释道，“工作需要，养成视奸别人的习惯了。”
说完，他自己先笑的眼睛都眯起来，自嘲地一摊手道，“这貌似不是一个好事啊。”
“确实是有事。”关鹤之放下笔，思考该怎么说才能显的委婉点，“这个事吧……你可能多多少少也了解联盟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们一向对新发现的异能者都是……都是……”
他说不下去了。
如果面对的不是穆清，而是联盟里任何其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都能面无表情毫无负担地说出“我们联盟需要贺知一的加入”这种话，甚至对陆离和云澜也可以，但偏偏是穆清。
贺知一口头上说的唯一入盟条件，还有那句一听就是假的却足够让人翻白眼的“你跟我谈恋爱，我就加入你们联盟”。
对着本人说这种话，总感觉有种放任别家猪拱自家白菜的别扭感。
经历了一番思考斗争之后，关鹤之放弃了。
他投降似的摆手：“算了算了，以后有空再说吧。”
关鹤之嫌少有这么欲拒还迎的状态，穆清歪头沉思片刻，稍微联系一下情景和上下文，就大致分析的差不多了。
云澜这个没心眼的似乎根本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大大咧咧地揽着陆离的肩，嚷嚷着想吃烧烤。
陆离往穆清方向看了一眼，收到对方的一个微微点头后顺势带着云澜先出了办公室，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关鹤之疲惫地揉眉心，“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不急。”穆清重新坐下来，“来聊聊吧。”
“聊什么？”
“老关，要我说你有时候就是太感性了。”穆清一语中的，直接把关鹤之心里的想法铺开来说，“你刚刚不就是想跟我说贺知一入盟的事吗，为什么又不说了？”
“你先别着急，让我猜猜。”穆清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认为贺知一说的那些话恶心到我了，我因此对他很反感，所以你开始犹豫宣布‘贺知一必须加入联盟’这种话了。为什么？因为你为我考虑。”
说到这，穆清闭眼摇了摇头，问他：“你把我想的是不是有点太脆弱了？首先抛开我干这么多年的求爱大师这个名号，我什么恶心的腻歪的肉麻的话没见过？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我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啊，不太严谨，我钓你们的时候可能会说。”
关鹤之的表情从认真逐渐转变成了无语。
“开玩笑开玩笑，回归正轨。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被恶心到了，我怎么可能会因为我自己的问题耽误整个联盟？”
穆清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关鹤之支着下巴，稍稍抬起下巴看他眼前狐假虎威一脸严肃的穆清，没忍住破功了。
“啧，别笑了，严肃点儿，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关鹤之弯着胳膊，虚虚地半举起来，“你赢了，我认输。”
穆清满意点头：“这还不错。”
他该说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关鹤之不傻，听完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至于接下来的，他们等通知等任务就行了。
“云澜在附近找了一家烧烤店，一起去？”
“你们先去吧，我马上来。”
穆清懒洋洋地应了声，即将出门的那一刻，听见了后面的一声。
“谢谢。”
他站在原地眨了下眼睛，没说话，只是朝背后挥挥手，让他快点。
“这么快就过来了？”云澜刚点完菜，对穆清的速度很是惊奇，“不是要说贺知一入盟的事吗，说完了？”
这下穆清和陆离都惊讶了：“你知道？”
“废话，老关那样子动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要说什么了，他那人还说不出口，真是。幸好我说要吃烧烤提前和陆离出来了。”
穆清和陆离对视了一眼，后知后觉地笑起来。
原来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们四个的默契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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