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义将她背出客栈,刚想伸手拦住一辆马车,背上的女刺客摇摇头道:“不……我不想坐车……我想这样一直靠在你身上……”
吴义安慰她道:“在车里你一样可以像这样靠着我……”
女刺客道:“我想看看路上的风景……你一直这样……把我背回家吧……”
吴义的家离京城两千多里,莫说背着一个人,单就是吴义自己走回去也得一年半载,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吴义不假思索道:“好,我背你……”
于是吴义背着她一路走到了城外。
城外的枫叶落了满地,这里无人清理,就像铺了一条红毯,蔓延至天际。
前方无山无水,广袤一片,只有几处枫林点缀着苍凉的大地。
吴义就在这条红毯上漫无目的奔走,他甚至已不知道前方是不是回家的方向……
吴义就这样背着她走了一天。枫叶扰乱了他的视线,也落满他俩的身上。
女刺客的身子愈发的虚弱了。
为了让她打起精神,吴义给她讲了很多往事。
他小时候的事儿,还有他妻子的事儿。
在讲到妻子的时候,女刺客柔声道:“如果你能把我背回家,我也可以考虑做你的妻子……”
吴义笑道:“一言为定,只要你能坚持下去,我一定会把你背回家……”吴义说完眼圈已红透了。
女刺客道:“我也想有个家……有几亩田地……我们春耕秋收,不必为生活烦恼……”
吴义闻言眼泪掉了下来,但还是笑道:“会的,我们就快到家了……”
女刺客道:“那两个人,武功真的很高,我太大意了……大姐本让我陪你回家过日子,可我没有活着陪你回去,大姐一定对我很失望……”
吴义听女刺客说起“大姐”让她陪自己过日子,不知什么意思,只当她思绪已经混乱,没放心上。还是哄着她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活着陪我回去了吗?你已经完成了大姐的任务,她不会对你失望的……”
女刺客仍是断断续续道:“是吗?……大姐不会对我失望……我的命是大姐救得,我现在要还给她了……”
吴义闻言急道:“不,我们还没有到家,你再坚持一下……”
吴义心里明白,其实就算她能再坚持两下又能如何,她终归不可能坚持到回家。
但他还是希望她能再坚持下去,能多坚持一刻也是好的……
女刺客已是半昏迷状态,梦呓般道:“大姐她爬到那个位置很不容易……你相信吗……我会是个比大姐更好的妻子……”
“是的,我相信,你一定比她做的更好。”吴义闻言只道是她口中的大姐也是为人妻女。
其实在她弥留之际,她已无意透露出一些重要信息,但吴义此时并未往深处去想。
“不要……千万不要再去管半日闲的案子……就一直这样,把我带回家吧……”
吴义不知她为何忽然说起这件事,不等他细想,女刺客的双手已从背上滑落。
吴义大惊,赶忙将她横抱在怀中,此时她已是气若游丝。
眼看要到生死诀别之际,吴义悲痛欲绝,急往来时方向狂奔道:“不,你不要死!我带你去城里找大夫,我带你去看最好的大夫,就算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也要把你救活!”
这就是吴义是思维方式。
在得知她马上要死的时候,吴义第一时间仍是想着去找大夫,去救她,而不是安心陪她走完最后的路程。
女刺客见他急往回奔,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衫道:“你为什么这么愚蠢……我已经要死了,我救不活了,你知道吗?!”
她很激动,以至于激烈的咳嗽,在咳了四五下之后,又道:“你本来可以在地窖里陪着我死去,是你非要把我背出来,你把我背出来,我见过了这花花世界,现在我要离开了,你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留住我呢?”
这句话意味深长,从此之后,每每午夜梦回,吴义总会想起这句话,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终于真正的明白了这句话……
“可是……可是你终究没有本事留住我啊……”
女刺客最后一丝气息也没了,紧抓着他的手也垂了下去。
吴义抱着她跪在地上,忽然想起什么,急道:“名字……姑娘,你的名字叫什么……我要记住你的名字!”
这些日子过的跌宕起伏,思绪纷扰,吴义一直将她喊做姑娘,竟一直没问过她的名字。
他使劲摇晃着她的身子,她努力半睁了一下眼睛,嘴角动了动,微微一笑,终于还是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这一笑,不知是笑他的愚,还是笑他的痴。
吴义此时终究还是没有明白她最后话里的深意。
半日闲的案子?
吴义想起的竟是她临终前叮嘱他千万不要碰的案子。
一种强烈恨意由心而生。
他恨这些将人命玩弄股掌之中的权谋者!
他恨自己被人摆弄至今而不自知!
他忽然想起自己失踪的妻子,会不会也像怀里的女子这般被人算计到死,为他人卖了命。
半日闲的案子为什么是个悬案?
幕后黑手真是宰相府的如姬夫人吗?
为他派发任务的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下定决心,就算拼着一死也要把这些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其实他在九环岛时就已与那名伙计约定过,让他帮忙去衙门打听半日闲的案子。
吴义算了下日子,见面的时间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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