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士统一穿着青灰色的道袍,衣袂上绣着复杂的云纹和八卦图案,显得古朴而神秘。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道士上前一步,他面容冷峻,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随风轻拂。
这人器宇非凡,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极高的自信,与他身后的那群普通道士形成鲜明对比。
“泠秋师兄,药骸尚不稳定,咱、咱们还是离远些吧?”一个年龄小他几岁的道童眼里满是紧张和胆怯,他扯了扯那人的袖子,想要阻止师兄继续前进。
被唤作泠秋的男子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缓步向前,上下打量着药骸和头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嗯,情况尚在掌控之内,放心交给我吧。”
男人底气十足地说着,并在其他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到了那具药骸跟前。
随着他的靠近,那颗头颅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睁大双眼,面目狰狞地瞪着泠秋,惊得他身后的道士们连连后退。
“师兄,我害怕……”
旁人声音颤抖,他却胜券在握。
“莫怕,淮胥真人的术法从未出错,你们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淮胥真人吗?”
说罢,泠秋拔掉了玉瓶上的木塞,洁白的瓶身上逐渐浮现出一些繁复的金色符文。这些符文散发着微光,像是拥有生命一般从瓶身表面漂浮起来,爬到了男人的手上,并环绕着他的手腕缓慢旋转,光芒愈盛。接着,他把瓶口对准了那颗头颅的嘴唇,再用手掌托住瓶底,手腕发力往上推,将整个玉瓶倾斜了四十五度。
与此同时,陈今浣的唇间传来了无比奇妙的感觉,沁凉而甘甜的液体占领了口腔的每一个角落,那体验就跟他临刑前喝水时一模一样,仿佛是不同的时空产生了重合。
事情发展到这里,他已经忍不住放声大笑了。
“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新生的快感!
只不过陈今浣这一笑,倒把那群道士给吓坏了。毕竟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何种恐怖的模样,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他面前,他绝对会被自己吓疯。
有些胆小的家伙已经被吓湿了□□,直接捂着眼睛跪倒在地,但更多人选择了拿起武器,准备战斗到底。
“列阵,列阵!”
陈今浣听到了一串杂乱的脚步声,那群人挥舞着木剑和黄符,似乎在准备着某种阵式,可惜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眼睛却看不清了。
在他眼中,周围的景色,连同那些人影的轮廓,一起变得朦胧起来。他们就像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拉扯着,不断地延伸、挤压、融合,人与人丧失了彼此之间的边界,光怪陆离的影子扭曲成不属于人类的形状。
他看见道士们模糊成一片,他们手脚相连胸背相贴,躯体变得像液体那样流淌交织,杂糅成了一团难以描述的东西。
三清六御?皇极天德?那东西出现在这里就是一种对神明的亵渎,它仿佛有一千张嘴用来嘲笑,一万只眼用来审视。它于阴影中嘲弄着常人的理智,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漆黑粘稠的影子上,却是什么也没有。
可是,陈今浣明明看见了,那些“人”在蠕动、在弯折,他们融化成烂泥,糊在一起欢腾庆贺。
他们……不,它们庆贺同类的诞生。
它们不断逼近,却被一个声音所阻止。
“住手!你们想毁了淮胥真人的心血吗?!”
少年跟随声音拉近视线,发现有一根类似头足纲生物腕足的东西,挡在了自己和黑影之间。它细长而畸形,表面布满粘液和脓疮,用令人反感的姿态左右摇晃。他看着眼前这根拔地而起的触须,内心似乎激起了某种**——掠食者往往对移动的猎物更感兴趣,想必此时的他也是如此。
陈今浣飞扑过去抓住那根扭动的触手,一口咬了上去。
“师兄小心!”
“咳咳……这点痛不算什么,你们,不准动他!”
腥甜刺激着味蕾,在鲜血的作用下,头颅和药骸终于接合完毕。陈今浣恢复了清醒,那些让人癫狂的影子消失殆尽,他面前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那人捂着自己的左肩,刺眼的殷红从指缝间溢出。
少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伸出拇指揩了揩嘴唇,那抹殷红同样出现在了拇指指腹。
幻觉?不,他正常得很。
见泠秋受伤流血,那些胆小的道士克服了恐惧来到了师兄身边。他们一边为泠秋包扎伤口,一边怨气冲天地盯着陈今浣,眼里满是仇视。虽说自己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伤的人,但对方估计不会相信他……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就树敌颇多,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不要紧,他陈今浣可是“天下第一口若悬河男子”,这种程度的困境,化解起来轻轻松松。
“汝等求道者,既见大仙,为何不拜?”
陈今浣调整着气息,使用精湛的伪声技巧,发出了庄重威严的女音。而那些道士哪里知道这些,他们纷纷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声音的源头。
“刚刚是谁在说话,咱们灵丹殿不是没有女弟子么?”
“难道是千里传音,感觉不像……”
“泠秋师兄,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道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就连他们的师兄也罕见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还有一些不太聪明的家伙,已经开始弯腰在香炉底下寻找声源了。
见他们全都上了当,陈今浣心中窃喜,他一面回想着那些人的对话,一面结合自己的猜想,继续用女声说道:“莫再寻找了,本仙对汝等不虔之人失望至极!”
陈今浣特意选在有人看着他的时候出声,那家伙果然如他所愿,顺利发现了声音的来源。看那人大惊失色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己的计谋成功了。
人在面对无法解释的现象时,其大脑往往会强行根据已有的认知,给出一个并不准确但能安抚内心的结论。利用这一点,他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因为自会有大儒为之辩经。
“我、我入定时曾听过这个声音,冥浆娘娘…是冥浆娘娘降临了,祂依附在了药骸上!”
“嘶——俺说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不得了啊!”
“什么,竟然是冥浆娘娘?!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冥浆娘娘宽恕!”
“丹殿有喜,丹殿有喜!”
“冥浆娘娘在上,请授在下长生密法!”
道士们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向着陈今浣稽首朝拜。少年暗自得意,却发现那个叫泠秋的家伙,丝毫没有要跪拜的意思。
莫非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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