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老爷子手头的拐杖落回平地。
上次威胁复行郁回来,跟他说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的时候,他那抗拒的态度就差没把“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娶”这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今天倒是极为反常,听话地回来商量结婚的事了。
“老大不小了,还这么不懂规矩。”老爷子嘴上训斥了男人这么句,转头对着挽挽和颜悦色道,“挽挽啊,快,坐到爷爷这。”
客厅中央,皮质软沙发呈∏字形状。复行郁一开始窝在主沙发,老爷子带着挽挽过来后拿拐杖敲了敲他的侧膝盖,示意他坐到两侧的单椅那,复行郁面上虽然不爽,但还是坐了过去,复裴礼也顺势坐到了另一侧单椅,复行郁的对立面。
挽挽刚一坐下,就看见龙姨不知道从哪掏了本老黄历塞给老爷子。
老爷子翻开某一页,指头用力摁在墨字上头,笑说道:“爷爷早就看好日子了,七月初八。这天**呈祥,宜结婚姻,你们觉得呢?”
他侧头看挽挽,询问她的想法。
挽挽有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那个,我觉得,要不然还是……”
她以为,商议婚事最多只有她和老爷子两人,再多的话就多一个复行郁,但她算漏了复裴礼今天会回来复家。此刻他就坐在旁边,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让她有种一举一动都被盯着的感觉。
“她那脸皮问她有什么用。”瘫在单椅上的男人慵懒出声,复行郁将咬了一半的苹果扔进垃圾桶,“有什么事还不如问我好了。”
老爷子抬眸觑了他一眼,“没瞧出你对自己的婚事还挺上心。”
复行郁悠然看着对面复裴礼的眼睛,流里流气地挑唇坏笑:“怎么说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自然得上点心。”
挽挽猛地看他。
一辈子?
他确定他没说错话吧。
“外公!”复裴礼拳头握紧,青筋几乎绷出,他对老爷子对语态第一次这么重,“您真的觉得二弟和挽挽合适吗?”
这话落下,挽挽的心高高悬了起来。
“那大哥觉得谁是最合适的人选?”复行郁挑唇反问,“你么?”
挽挽期待不安地看向复裴礼,他会怎么回答,会说“是”吗。可对于复行郁的问话,复裴礼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婚礼的事您随意安排,安排好了通知我一声。”复行郁站起身来,对老爷子吊儿郎当说,“我这个新郎官当天肯定出场。”
他说罢转身要走,又忽然转过头来,“哦,对了,我看大哥送夏挽挽过来时挺高兴的,不如待会儿一道给送回去吧?”
此言一出,老爷子的脸沉下来,“你自个老婆让你大哥送算什么回事!赶紧把挽挽安全送回去。还有你,阿礼,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的道理不懂吗?别忘了公司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复裴礼艰难地动了动唇,“外公教训的是,下次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这句话,就如同天上下了冰刀子,每一刀精准地捅到挽挽心窝子,流尽所有血液。
“听见了没?夏挽挽。”复行郁悠哉哉地双手插着兜,看着那头坐着的面如死灰的僵硬小兔,“愣在那干嘛,要留下吃饭?”
挽挽哪里有胃口吃,脑子里全是复裴礼那句类似于“不会再有联系”的绝情话。但难过归难怪,该有的礼貌还是没少,她直直站起来和老爷子告别,“爷爷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保重身体。”
临走前,龙姨特意从厨房打包了一盒糖耳朵塞给复行郁,他不想要,都多大了谁还吃这种甜食,但看见那只失魂落魄走在前头的伤心兔子,一想还是接了。
“走哪去。”复行郁拽住往别雕花铁门出去的挽挽,“没听见老爷子刚才的话?上车。”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碳墨色的柯尼塞格,里面坐着Finn,挽挽眨眼愣愣地看了过去,下一秒胳膊肘忽然吃痛,复行郁不费力地拽着她塞进了后座。在那之后,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Finn从后视镜看见男人的黑脸。
“开车。”
Finn当即踩下油门,发动车子飞驰出去,只是开出了不到半里,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开去哪。
平时这个时间点,老板应该是要到Zero喝酒玩乐的,但现在车上多了个小姑娘,所以他也不大清楚老板是什么想法——要送她回去还是带上去她一起。
“老板,我们现在去哪?”Finn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男人,只见他懒懒地靠着座背,注意力全在边上的小姑娘身上。
复行郁看着她眼眶鼻头一点点通红,那样子像要快绷不住情绪,搞不懂为了个连喜欢都不敢承认的男人哭哭啼啼什么劲,他无言地冷笑了声,将手里的糖耳朵丢到她怀里。
挽挽看着突然扔过来的糖耳朵,茫然地看向男人,但对方并不打算向她解释这个行为,冷声问:“住哪?”
这意思听着,他真有打算服从老子的命令送她回家,但怎么瞧怎么不对劲。想起上次他在车上的伺机报复,然后又为此被讹上钱财的悲惨教训,挽挽此刻打起了百分百的警惕。
“前面的公交站那放我下来就可以了。”
复行郁睇了她一眼,“随便你。”
这无所谓的语气让Finn听出了一丝不高兴的意味,不知是不是听错了,但他也没细究揣摩这些,依言在公交站口放挽挽下车。
在她下车后,复行郁皱眉地点了根烟,呼出一口迷蒙的浓烟后,他看向后视镜,里面映出的背影薄如蝉翼,有种不堪一击的柔弱,随着车速提高,最后变成消失不见的点。
“老板,调查清楚了。接走范童童的车不是老爷子派来的,也不是许浏川。”车里剩下两人,Finn开始说起正事,“是复裴礼。”
复行郁眉毛一挑,“他?”
“是。除此之外,还调查到范童童被接走那天,大概是我们去复家那段时间,范向伟匆匆忙忙赶来学校替女儿办理了休学手续,那之后就人间蒸发了。而同时,他的银行卡号多了一笔来路不明的巨大数额。”
复行郁冷冷地笑了一声,“看来还是做了卖女儿的事啊。”
Finn不觉悲凉,知道范向伟为了跳楼离世的大女儿向许浏川讨回公道时他还以为他是个好父亲,谁想到现在为了钱便不顾女儿死亡的真相了。
“老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范向伟的出国记录查过了,没有显示出国。北京那么大,想要找到一个人可不容易。”
复行郁仰头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不紧不慢地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把对自己的最大威胁放哪?”
Finn想了想,如实说:“我会把威胁除掉。”
不亏是他亲手挑选出来的人,这世上对自身的任何威胁,只有除尽才是最有利的保护,复行郁满意地笑笑,“但如果是我那大哥的话,他只会把威胁放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Finn听不懂。
“老爷子这几年就喜欢做些创校帮扶的慈善事,那小孩不是正上学么,我要是复裴礼,就把她放在手里管辖的学校。”
Finn听懂了,“我现在就去查集团下资助帮扶的学校有哪些。”
……
傍晚,挽挽回到出租屋。脑海中,复裴礼那句话挥之不去,她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胸腔空荡荡的,好像缺失去了一块重要的东西。
复裴礼,那个温柔体贴、春风化雨的男人,或许以后都不会和她有关系了。与之紧紧相缠的,将是那个遗疾言遽色、睚眦必报的豺狼——复行郁。
想到这,挽挽背脊发凉,细细密密的恐惧让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给老爷子拨打电话。
“挽挽?”那头老爷子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打来电话,“怎么给爷爷打电话了?老二送你到家了吗?”
挽挽低低地嗯了声。
听到她声音里的情绪,老爷子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您让我嫁给复行郁,是为了不让我和裴礼哥哥有来往,我明白您的用意,但不用这么麻烦的。”过了很久,挽挽终于逼着自己开口,“我答应您,以后不会再见裴礼哥哥。”
那头传来长长的叹息:“你别怪爷爷不通情理。我想的,不过是为自己儿孙多谋算几步罢了。”
挽挽没有说话。
“爷爷知道你的想法,你打来电话是因为阿郁吧,你不想嫁给他。”
挽挽手指泛白,而后大方承认:
“是,我不喜欢他,更不想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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