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黎她,”林赋说到一半,转头看向身后病房,“她还没看够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食,我还没带她尝过。”
挽挽听着,眼眶不自觉红了,她扶着栏杆,拇指用力蜷着,“黎黎是我的亲人,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
翌日一早,挽挽请了假去复家。
天低云暗,空气闷闷地压着躁意。挽挽凭着记忆穿梭过一条漫长荫林后,看见一扇雕刻繁复的雕花铁门,几个园丁正在前庭空地打理那几棵针叶细密枝干苍劲的罗汉松,沙沙的修剪声响个不停,直至别墅内走出一个女人,这声音才短暂地停了一会儿。
“天气热,你们注意别中暑了。”龙姨体贴说完这句,折身便要进屋。恰在此时,她看见门外的挽挽。她的手放在门铃上,却迟迟没有摁下去。
龙姨立即走过去,打开门,“挽挽?你怎么过来了?”
挽挽倏地放下手,垂在腿侧,她盯着地上空地,明眸轻颤,“您可以带我去见复老爷子吗?”
小姑娘语调似带着哭腔,那双清纯的眼睛不经意对上,楚楚可怜,轻而易举惹人怜惜,龙姨见不得如此,立马带她进屋见了老爷子。
老爷子那晚突然倒下过后,面色似乎难以恢复到之前的红润光泽,此刻沉默地坐在软皮沙发上,手里捏着北京日报读阅,玻璃桌上的茶壶飘着龙井茶香,日报翻过一面,传来簌簌响动。
“老爷。”龙姨轻轻地出声叫他,“挽挽过来了。”
听见挽挽来了,老爷子立即放下手中的日报,他拍了拍旁边空位,让挽挽坐过来,“陪爷爷聊会儿天。”
挽挽乖顺地坐过去,问他的情况,“您的病好多了吗?”
老爷子看得坦然,“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了。”说罢剧烈地咳了起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
挽挽立即给他顺气,同时龙姨倒来了一杯温水,老爷子喝下后立马就不咳嗽了,他放下手中玻璃杯,安抚着急的小姑娘:“爷爷这不是没什么事么,怎么眼睛还红了。”
挽挽本不想哭的,可看见复老爷子那么难受,被咳嗽折磨,反倒还安慰自己,这让她想起她的爷爷。
在病床前,爷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的脸发黄,枯瘦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整个眼球几乎凹陷下去,可他仍笑得出来:“我们囡囡是世上最坚强的小姑娘,可不许轻易掉眼泪。”
爷爷说过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可现在却永远地离开了她,她在世上最亲的亲人只剩下苏宁黎了,无论如何挽挽都要想办法救她。
“您可不可以帮帮我?”挽挽极力地压着情绪,可还是漏了点哽音出来,“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亲人了。”
复老爷子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小姑娘压抑着掐自己虎口,眼中水光囤积,却倔强地憋着一滴泪没流,看得他心脏发紧。
“快和爷爷说说出了什么事?”
“是我的朋友黎黎,我们从小在一个镇上长大,感情很好。只是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她的心脏损坏严重,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尽快完成移植手术,她可能——”
“会死”两个字挽挽说不出口,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老爷子,“所以我想请您——”
“放心。”老爷子清楚她的意思,小姑娘若不是走投无路是不会来找他的,“爷爷不会让你的朋友有事的。”
说罢,挽挽便看见他打了个电话,短短一分钟后,老爷子拍了拍她的肩,让她不必忧心,“爷爷已经联系了医院,配型的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着落,手术的事会由顾院士亲自操刀,他是国际上最具权威的心脏专家,有他在你的朋友一定会没事的。”
眼泪在眶里快控不住,挽挽轻哽地说:“真的太谢谢您了——”她有点语无伦次,强压了一夜的情绪在这会儿有些控不住局面。
复老爷子看着揪心,他拇指用力地摁着玻璃杯沿口,喉结上下地滚了几次,仿佛有无法开口的话憋着。
终于,他憋不下去了:“只是……爷爷有一个要求。”
挽挽抬睫看他,她以为复老爷会无条件地免费帮她,可她忘了天下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吃的,“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只要能救黎黎我都愿意。”
复老爷子半阖着眼,半露的眸光琢磨不清,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谋算。整整的沉默三分钟后,他声音浑厚地说:“爷爷希望你可以和阿郁结婚。”
空气中仿佛有一道惊人的闪电,劈得挽挽措手不及,脑袋发懵。愣怔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缓过来:“您……您说什么?”
老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光穿过阳台的透明落地窗,落在西侧那栋小洋楼上。小洋楼前的蓝雪花缤纷繁丽,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但我只有这一个请求。”他似轻声地叹了一口气,“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只是留给你朋友的时间不多了。”
挽挽显然坐不下去了,她站起来,“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我和复行郁结婚,可您上次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他差点冲上来打我,这样的人我绝对不会喜欢,更不想和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那你喜欢谁?阿礼吗?”复老爷子忽然问她。
挽挽一连串的话瞬间被堵回喉咙口,嘴巴微微张着,僵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复老爷子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地,都怪他当初派错了人。如果不是他让复裴礼负责资助的事,他和挽挽就不会认识。
“你和阿礼不会有结果的。”
这句冷如冰霜的话反复盘旋在挽挽大脑,震得她脑仁发麻,直至回到出租房,躺在床上才稍微好受一点。
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好朋友尽早好起来,可怎么都没想到老爷子会以此为条件,要求她和复行郁结婚。
还有那句“你和阿礼不会有结果的”,宛如给了她重重一击,让她不得不看清现实。
——她始终站在那扇门外。
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铃声在耳边高亢地响来响去,挽挽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拿过手机,林赋打来的电话。
她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摁键,那边似乎察觉到什么,开口谨慎:“怎么样了,复老爷子愿意帮忙吗?”
挽挽紧紧咬着下唇,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团硬物,阻塞着她怎么都开不了口。这样的沉默让林赋意识到了结局,他喉咙间似乎也卡着硬物,再度开口时,有着如同粗粝沙石磨砺过的嘶哑:“黎黎的情况很糟糕,再不尽早做手术的话,我害怕——”
一时间思绪如潮,挽挽死死地攥着手机,指尖用力到几乎泛白。终于在某瞬间下定决定,她迅速挂断林赋电话,给老爷子发了一条短信。
——我答应嫁给复行郁。
生怕迟了一秒,她会后悔。
短信发出去不过半分钟,复老爷子电话便打了过来。他在电话里说了很多,但挽挽什么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冲动的决定。
她,答应嫁给了复行郁。
那个,她非常厌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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