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儿不啼哭极有可能呛到羊水,呛进肺里就会得新生儿肺炎,所以护士和医生都会刺激新生儿的脚底或是拍屁股,以此达到新生儿啼哭的目的。
可岑砚就是不哭。
岑雪躺卧在分娩手术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浑身烧得像火球一样,被带离了产妇临产手术室。
从那次之后,岑砚病一个接着一个,从肺部大肆漫延般的扩散,做完一台手术,就会转移到另一个部位的手术,但庆幸的是,岑砚并未被开腔开腹过,身体表层并未留下明显的痕迹。
不然岑砚懂事后就会有自杀念头。心理治疗师这样对岑雪分析过。
岑雪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她把岑砚生下来,让岑砚在人世间遭了一趟又一趟的罪,每当这种时刻,岑雪的情绪就会汹涌。
因为心理治疗师的提议,在岑砚懂事后,岑雪一直避免出现在岑砚面前的一切可能。
她也害怕出现在岑砚面前。
岑雪的丈夫是新疆人没错,但有一位前妻,也就是岑砚的大哥岑云的母亲。岑云那时候还不叫岑云,他和岑砚一样有自己的名字,叫麦苏木·吐尼亚孜。
岑雪临产那天,麦苏木和他的母亲出了事故,女人当场去世,麦苏木受到母亲保护得以幸存,但伤得很重。于是,岑雪的丈夫要去照顾那个孩子。
从岑砚出生到出国,再到回国住院,他的父亲从未出现过。
其实站在男人的角度,男人不是不来,而是无法脱身。
男人的前妻孤苦无依,在麦苏木出生时,女人遭了太多罪。那个女人很固执,她将孩子视为生命,为了孩子的健康忍受着疼痛,就算是这样,女人都几次疼到想要剖腹产,最终还是忍到生产结束。
现在,女人已经去世,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保护那个唯一陪伴她的孩子。
男人为了支付麦苏木长期且高额的手术费,向岑雪一再保证、一再保证。到最后,都将麦苏木的名字改成了妻子的姓氏,只为表达对妻子的愧疚、感谢、以及忠心。
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也就没有母亲不在离婚前替孩子先做考虑,岑雪没那么大度,作为从小到大只专注于学业和事业的独立女性,她不离婚并非什么人道主义和共情能力,只是想要给岑砚一个完整的家庭。
在麦苏木痊愈后,她不允许丈夫将他带回来。那时麦苏木年纪还小,完全没有民事行为能力,事故又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心理创伤,男人就留在那里找了活干,一边挣心理治疗费用和养活麦苏木的钱,一边照顾麦苏木。
岑雪长得非常漂亮,科研大佬的气质只存有自信在她身上,成为一种独特又迷人的魅力所在,可她现在却哭得自责和痛苦。
有时候岑雪也会陷入思维漩涡,在那些时刻,潜心科学事业的女人却认为反正得避免出现在岑砚面前,还不如就在生产的时候死了,用命换岑砚出生后的健康、平安与顺遂。
慕逸不想看她哭。
看到岑雪哭,慕逸就会产生“小朋友是不是也在病房里哭”的焦虑。
病房之外担心焦虑的人,除了他们外,还有所有为岑砚工作的员工,尤其是尤景潇。
尤景潇虽然已经十八岁了,但他去年才刚刚经历过生离死别,那种拼尽全力却最终抵不过疾病的无力感真的让人发狂。
和当初在外省医院时一样,尤景潇一边不断地和医生打听,一边安慰慕逸和岑雪,但又和当时不一样,在这里他得说外语,初中基础的英语,才学了几个月,和医生沟通疾病不同于日常对话,他说得是那样的蹩脚,医生说得又是那样的生涩难懂。
尤景潇时不时急得憋红脸,慕逸就会帮他和医生说,几番下来,慕逸在他心中冷漠少言的印象算是缓和了一些。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守在医院,哪怕见不到岑砚,不分白天昼夜地陪在病房外,只有困到极限才会去休息,岑雪在当地给他们提供了住处。
岑雪在这里也有公寓,这是慕逸有些没想到的,他现在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仿佛全世界满处都有房产,但他不会去和岑雪打听,他的性格不允许他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几个人见到岑砚是在一个月后。
以医生的话来说,一个月的环境改善已经充分了,岑砚现在需要进行最基础的,对声音及光线的敏感程度进行观察。
慕逸心跳得极快,抱着岑砚尽自己的极限尽可能多说话地安慰他,然后带他换病房。
小朋友终于得以搬离那个牢笼般的“环境”了,慕逸踏进去的第一时间真的是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那个地方。
现在开始,岑砚睡觉不能拉窗帘,时不时还会进行噪音干扰。
慕逸又发火了,这次没有控制。
十五岁的少年抓着医生的衣领,逼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说其他的,睡眠时光线刺激眼球对眼睛非常不好,观察归观察,为什么还要伤害小朋友身体。
尤景潇赶紧上前“劝架”,因为医生明显也生气了。
闹剧无果而终,岑雪也不赞同伤害岑砚身体的做法,最后改为只进行噪音干扰的方式。
并不是让人烦躁的噪音,而是轻音乐,先在睡眠中进行干扰,观察数值,然后再进行非睡眠状态的真正的噪音干扰,来观察岑砚对声音的敏感程度。
三天后,医生得出结论,岑砚对声音及光线的敏感程度远超于正常人,只是被他长久以来习惯化了。
从患病的征兆开始,岑砚觉得光刺眼,但身边的人并不觉得刺眼,于是他试图习惯并做到习惯,觉得声音刺耳,但身边的人并未有所反应,所以他也不会做出捂耳朵的动作。以此以往,一切都看上去很正常,但只是他并未表现出来。
距离开学日还有半个月,岑砚被诊断患有睡美人症候群。
“要做好孩子发病的心理准备,首次发病和后续发作可能间隔不久,次数也可能很频繁,”医生说,“按照孩子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在首次发病前不出现其他症状,那么孩子发病时只会在昏睡期间起床进食、上厕所,一旦发现孩子是在发病,不要强行叫醒他,因为孩子醒来后的活动是处于梦游状态进行的,他之后不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稍微干预让他不要受到危险就好,比如磕碰,或烫伤。”
岑砚被慕逸抱在怀里,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听医生说这些,岑砚的表情有些茫然。
然后紧接着,岑砚眼珠滴溜溜地开始转。
他思考出一件事,转头对慕逸说:“哥哥,我梦游的话应该就不认识你了,你不要怪我哦。”
他在病房里待了两个半月,却还这样为别人着想,慕逸止不住地怔愣,一旁的岑雪和尤景潇也愣住了。
但医生话还没说完,岑砚说的中文他听不懂,只是见没人说话就又道:“只要首次发病,那么之后的睡眠就会变得无法控制,除非强行叫醒孩子,但不多久他又会进入睡眠,这是脑部神经导致的,希望你们不要按照正常人的睡眠来过度干预孩子的睡眠,一次睡数天也是有可能的,如果孩子不自行醒来进食,你们再叫醒他。”
“说到这里,就再说下上厕所,跟吃东西一样,如果孩子不自行醒来上厕所,你们又无法确定他何时会排泄,就给他穿纸尿裤,或是做好床上物品的准备。”
“好了,关于首次发病就先说这些,我再说一下生活日常。”
“我建议,趁孩子现在还未发病,抓紧一下他的学业——孩子的学习如何?”
岑雪正面色恍惚地抹着眼泪,闻言激灵了下,微微蹙眉道:“怎么抓紧?”她又陷入几秒恍惚,然后道:“超前学习?跳级?现在就考大学?”
其余的几个人都听得愣住了。
医生看了她片刻,挑眉道:“看来学习很不错,可以考虑这些,现在就考大学最好,如果可以的话。毕竟目的是为了孩子好,能够减少他成长过程中的挫败和挫折感。”
从办公室出来,岑雪一直处于沉思中,尤景潇有些话没听懂,和慕逸问了问,慕逸本来非常不想说话,但介于这段时间尤景潇对岑砚的挂心程度,就简洁地概括了一些。
然后他回过头,发现怀里的小朋友,白嫩的小脸红彤彤的。
因为皮肤雪白,红得特别明显,卷毛小脑袋埋着不说话。
慕逸愣了几秒,轻声问:“怎么了?”
岑砚激灵了一下,小嘴紧紧抿住,趴在了他肩上。
十岁小孩要羞愤而亡了。
纸尿裤?!
他都十岁了!!
天杀的纸尿裤!!!
他一定会自己起床上厕所的,不信走着瞧,他可是地地道道、实实在在的真男人!
-第一卷完-
第一卷(9岁)完,下章进入17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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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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