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被放在地上，仰起头挥手：“哥哥再见！”
“嗯。”
慕逸转身进了门，去柜台取商品，收银小姑娘告诉他，已经帮他拿过去了。
“谢谢。”
另一个小姑娘去厕所抽完烟回来，和慕逸擦肩而过，还没来得及害羞，突然看见玻璃门外面站着个小孩，两只小手扒在玻璃上往店里望，问道：“哪来的小孩？”
收银小姑娘把饮品单给她，说是客人新下的单子，这才回答：“慕逸的弟弟。”
“什么？”做饮品的姑娘很惊讶。
“可爱吧？嘿嘿，我最喜欢小朋友了，长得还那么可爱。”
“是挺可爱的，浓眉大眼，看着是咱本地人，所以，怎么可能是慕逸的弟弟？堂亲表亲也不可能吧？慕逸长得一点都不像咱这儿的人。”
收银小姑娘被问住了。
慕逸的眉目清淡如烟，除去冰冷，就只剩下满满的疏离，若是偏要找出点与本地有关的地方，只能说是，如天山苍雪，一眼能望见，但触及不到。
但慕逸入职的时候没有身份证复印件，老板直接带着来上岗的，他们这些员工们就只从老板那听说了慕逸的名字，不知道那个一身矜贵气的人到底来自哪里。
“呃，那我也不知道了，确实不像咱们这边的人，我听网管他们说，用方言打招呼的时候慕逸都听不懂。”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我当时也在呢，他们几个介绍自己的时候，慕逸没听懂，他们还以为是不是慕逸不乐意搭理他们，结果轮到提扎那个货，偏要装逼说普通话，慕逸这才听懂，哦了一声，哈哈哈！”
收银小姑娘：“就他那普通话？连我都觉得，提扎说普通话啊，真就和网上那些外地人说的一样，一股羊肉串味。”
两个小姑娘哈哈笑了半天，又回到门口小朋友是谁的话题上，毕竟那小孩一直趴在玻璃门上望，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可爱极了。
“哦哦对了！”收银小姑娘，“慕逸刚刚抱着小朋友在门口站着说了会儿话。”
做饮品的小姑娘：“说啥了？”
“没听清，但是我看小朋友亲了一下慕逸的嘴巴，慕逸也让亲了，关系应该真挺好的。”
做饮品的小姑娘“我靠”一声：“实不相瞒，我也想亲。”
“哈哈，花痴！”
“你不想亲？但是你这又绕回来了啊，不是亲戚还能是啥关系啊？”
收银小姑娘挠挠头，不确定道：“……朋友？”
工作区域。
慕逸闲下来，站在一台机子后面看电脑屏幕。
跟他一个班次的网管，介绍的时候说自己十五岁，叫提扎，是慕逸唯一听懂的一份自我介绍。
提扎正在玩枪战游戏，慕逸没玩过这些，而且3D画面让他有些头晕，但是这个游戏可以杀人，他就多看了会儿。
午饭时间一到，提扎准时下机，看上去一点也没有网瘾，发现慕逸在后面，吓了一跳，用一口羊肉串味的普通话表达惊吓：“哇靠靠！你咋在这儿！吓死我咧！”
慕逸转身要走，提扎缓过神，连忙追上他：“你中午在哪吃？咱们这儿包吃，但不是食堂饭，得出去吃，老板给咱报销。”
慕逸知道这些，没说话。
提扎又说：“但是不能吃太贵的，十五块封顶！”
慕逸走到门口，看到趴在玻璃门上的小朋友。
慕逸唇角刚动了下，就想起那个落在唇角边的柔软的吻，他静止了几秒，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下被亲过的地方。
提扎以为他要出去吃饭，所以跟在后面。
然后诧异地看他把门口的小朋友抱起来，还揉了揉小朋友的那头卷毛。
提扎：“你还有弟弟？”
慕逸像是没有注意力分给他，抱着小朋友转身下楼。
提扎一路跟下去，看到那小朋友一直很开心，小手搂着慕逸脖子，还很喜欢似的把脑袋埋在慕逸颈窝处蹭了蹭。
走出一楼门口，那小孩突然喊道：“表舅。”
一声表舅喊得提扎和慕逸都愣了下。
街道比来的那会儿更热了。几个人站门前没人说话，徐懿航感受到打量的视线，说：“我是岑岑的表舅。”
提扎来回看了眼：“岑岑？”
徐懿航伸手一指：“他。”
慕逸抱着岑砚，转头问提扎：“在哪吃饭？”
过马路，走了大概五分钟，到了。
提扎平时都在这儿吃午饭，一份馕饼，加个酸辣粉，然后喝瓶冰镇酸梅汤，刚好十五块。
“你能吃辣不？”提扎抬头看菜表，“还有小朋友，想吃啥？”
岑砚也在抬着小脑袋看，他终于不用仰头了，被哥哥抱着一下子变得好高好高！
徐懿航站在后面说：“他得吃营养餐。”
提扎愣了下，回头看他：“营养餐是啥？有营养的？”
徐懿航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只是听女佣介绍说岑砚吃的都是营养餐，这段时间岑砚的菜单是单另的，和他吃的不一样。
“哥哥，你想吃什么？”
提扎下意识以为在叫自己，毕竟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慕逸移回视线看向怀里的小朋友：“你呢？”
“我……”岑砚本想问出哥哥吃什么，然后看自己能不能吃，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份中辣炒米粉，一份馕饼。”慕逸转头和老板点单。
岑砚小嘴抿了又抿，也点单：“我要一份微微微辣炒米粉，一份馕饼。”
老板哈哈笑：“小朋友怕辣？不给你放辣椒了吧？叔叔不放辣椒也能炒香！好不好？”
岑砚如释重负，使劲点头：“嗯嗯！”
慕逸重新看向怀里的小朋友。
他抬手，用指节轻轻地刮了下小朋友的鼻梁，用一种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笨蛋。”
·
岑砚很苦恼。
哥哥明明写保证书说不叫他小傻子了，怎么又开始叫笨蛋了。
第二天，岑砚也早早起床出门去找哥哥，由尤景潇陪着他。徐懿航吃早餐时听小侄子已经出门了，没反应过来，一问女佣才知道他去的是农场。
岑砚到农场的时候时间和昨天差不多，尤景潇这次干脆直接去吃水果了，不好意思再让别人请着他去。
敲开宿舍门，岑砚开心地喊了声哥哥。
慕逸没想到小朋友今天又会来，还很准时，他把小朋友抱到床上坐着，然后说：“哥哥去洗漱。”
“嗯嗯！”
岑砚大眼睛跟着哥哥滴溜溜转。
哥哥的牛牛今天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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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哥哥出来，岑砚连忙对他说：“哥哥，你要去跑步了吗？”
“嗯，你睡觉。”
岑砚乖乖脱掉鞋子躺下。
下午岑砚带着徐懿航坐车出发去县城。昨天中午吃过饭后，他得知哥哥下午在奶茶店上班。相比之下，还是哥哥在奶茶店上班的时候去找哥哥比较好，因为奶茶店没有那么多烟，他可以一直看到哥哥。
徐懿航昨天坐在网吧门口被蝉鸣催眠，差点热死他，去奶茶店他还可以带上书本，所以也很赞同小侄子去奶茶店。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奶茶店生意很好，每隔一阵就有人来买冰淇淋，店里客人也很多，因为有空调，大家逛街经过就会进来点杯饮品休息一下。岑砚昨天已经来过，哥哥亲手做了一个冰淇淋给他吃。
今天一来，哥哥又给他做了一个。
岑砚乖乖地坐在小圆桌的位置上，两只小短腿交叠晃晃悠悠，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哥哥在柜台里工作。徐懿航坐在他对面学习，一本题一根笔一本草稿，学得很入迷，头都不抬一下。
和慕逸一起工作的还有个女生，约莫二十岁，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很酷，不爱说话。两个人往柜台里一站，那一片的空气都格外寂静。
慕逸调完一杯饮品，朝小圆桌那边看过去。
一头小卷毛的小朋友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朝他挥小手。
慕逸唇角的梨涡浅浅地露了下，也抬手挥了挥。
小圆桌离窗户不远，岑砚的头顶被阳光斜斜地照着，柔软蓬松的卷毛泛着棕亮的光泽，就像染过的一样。慕逸想起小朋友在太阳下的睫毛也是这样的，还有脸蛋上的小绒毛，非常可爱。
他也想起了第一次见小朋友的时候。
那么多小朋友，跑来跑去，就像散落在草原上的小动物，只有一位小朋友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画画。小朋友时不时抬头望向远处的雪山，然后埋下头认认真真地画。
之后那雪山就变成了他。
因为小朋友的两只大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很多人对天山确实没有明确的印象，因为它太长了，横跨4个国家2500公里，平均宽度300公里，就算在中国境内，也分成南、北、中三条巨大山脉，很难一概而论。
没有一张照片可以描绘整个天山，但有不少照片被成为天山的“门面担当”，小朋友那天画画的地方，若是作为拍摄角度，将会定格一副极美的画面。
蓝天白云，白雪皑皑，绿草如茵，悠闲的牧群。
山地垂直地带性，原本对慕逸来说只是一个知识点的词汇，那一刻在他眼中展开一幅画，丝毫没有违和感。
小朋友画出来的又是什么样的呢？
岑砚终究是小孩子，坐得时间长了就打起盹来，最后瘫在椅背睡着了。他在梦里梦到道观，正在经历逃跑，想要去找哥哥，然后迷路了，灰溜溜地被老道长提溜回去，坐在床上又气又伤心，哇哇地哭起来，哭着哭着把自己吵醒了。
视线被眼泪糊着有些模糊，看到哥哥在面前，眉心有些皱着，看上去很凶，岑砚吓得立刻不敢哭了。
慕逸正弯腰给他抹眼泪，看小朋友突然顿住哭声，手也就顿了下：“怎么了？”
“哥哥……”岑砚憋不住又开始哭，两只小胳膊朝哥哥伸过去，“哥哥！！呜呜呜！！哥哥！！！”
“……”
慕逸赶紧把小朋友抱起来。
然后自学成才地轻轻拍小朋友的后背：“不哭。”
小朋友：“嗯嗯呜呜呜呜！！”
慕逸：“……”
哄了好一会儿小朋友才停下哭声，慕逸以为他不哭了，没想到小朋友是因为鼻涕流下来才不得不停下找纸。
“……”慕逸抱着小朋友去取纸，给他擦完鼻涕，消失的洁癖这才慢慢显现出感受，忍不住说：“不许哭了，眼睛都肿了。”
岑砚抽抽嗒嗒：“嗯嗯……”
“乖。”慕逸揉了下卷毛。
小朋友白嫩的小脸上满是眼泪，慕逸忍着洁癖的不适拿纸去给他擦，小朋友乖乖地闭上眼睛支着脸让他擦。
“谢谢哥哥。”
“嗯。”
“哥哥你真好。”
“……嗯。”
慕逸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好人，嘴角旁就被吧唧一口。
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侧也被吧唧一口。
软乎乎的，还带着响儿，慕逸抽了口气。
“……”
他应该不是个好人。
但这个小朋友一定是个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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