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恕我直言,您刚才不该管那女孩的事。”车上,秋瑜忍不住说。
傅斯年闭眼靠在椅背里,方才站在雨幕中,他裤腿和衣衫些微地打湿,车内不如之前宁静干燥,充斥着雨水潮湿的气息。
左腕上的佛珠已断,此刻无珠可捻。空落落的,难免有些异样。
“不然呢,看着她活生生被人打死?”
“就算是这样,您也不该亲自下车。”秋瑜皱眉,“董事长知道,会责怪我没有阻拦您。”
秋瑜从小和傅斯年一起长大,他唯一的使命就是要护他安全,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
那些人并非良善,唯利是图。如若傅斯年只身在场,后果不堪设想。
傅斯年闭着眼,淡声道:“遇见即是缘分,举手之劳罢了。”
一旁僧人捻着念珠,沉静道:“阿弥陀佛,梦空居士有此善心,佛祖定会挂怀。”
秋瑜不说话了,绷着一张脸靠在椅背里。
虽说他从小和傅斯年一起在佛寺修行,吃斋诵经,供奉佛祖。但他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并非真心信佛。
求佛?还不如求他自己。
-
车停在傅家别墅院外,秋瑜从副驾驶座下来,到后座替傅斯年拉开车门。半小时前市中心下的那场大雨,这带倒是半点没沾染。后来秋瑜查了气象预警,今晚南城局部有雨,且市中心最为严重,就他们堵车的那块地方,半小时内最大降雨量达到117毫米。
相当于一个晚上,下了几十个人工湖的雨量。
他明明记得,开车进市区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变天了。
院子里的地面还是干的,这边半点雨没下。秋瑜臂弯里搭着西服外套,陪傅斯年一起往门口方向走,“您说董事长着急叫您回来,是真生病了吗?”
傅斯年没说话。
进到卧室,秋瑜识趣地退到一旁。沈千槐由佣人搀扶,半靠在床头。她年轻时曾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如今年事已高,身体难免病痛,但仍然有精神。
沈千槐手里捻一串佛珠,对他道:“阿年,过来让我看看。”
傅斯年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他仓促从佛寺赶回,碰上暴雨,中途又下了车。身上淋湿的衣衫和西裤还没来得及替换。沈千槐看见,微蹙眉道:“怎么回事?下面的人没把你照顾好吗?”
“……”
站在旁侧的秋瑜一个激灵,轻咳一声。
傅斯年说:“回来路上碰上点事,下了趟车。”
“听说今晚市区下了很大的雨,让你受累了。”傅家只有这么一个孙子,沈千槐格外心疼他。叹了口气,“都怪我这把老骨头不争气,明知你在佛寺修行,非要你赶回来。”
秋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觉得沈老太太的演技真是愈发地好了。
沈千槐低咳两声,却推开佣人端来药碗的手。她牵起傅斯年的手,轻拍手背,“这段时间在佛寺过得可好?”
“都好。”
傅家世代信佛,却抵不住人丁一代比一代衰败。到傅斯年这一辈,家中只有他一个孙子和一个由大伯所生的堂姐。
父母双亲很早便去世,包括他的大伯、伯娘。在傅家出生的孩子,牵连亲属,极少有活过三十岁的。
沈千槐算是命大,三十岁那年陪同丈夫出游,两人遭遇意外,只有她存活下来。此后沈千槐吃斋诵经,潜心礼佛。
沈千槐说:“你是傅家的长孙,有些责任你必须担待。虽说你上面还有一个堂姐,可心宁那孩子不争气,只能多辛苦你一些,不要让祖母失望。”
“是。”傅斯年应。
沈千槐看他半晌,忽又问:“你最近还有梦到那个戴妖狐面具的女子?”
傅斯年一顿,落在膝上的左腕,下意识动了动。
随后,垂落在身侧。
“没有。”
沈千槐点点头,道:“看来了彻大师的佛珠有效,至少能让你不再深陷梦魇。”
从傅斯年有记忆开始,时常会梦见一个戴妖狐面具的女子。那女子身着奇装异服,手持弓箭,并非现代人的装扮。
沈千槐察觉端倪,便在他十岁那年带他去佛寺拜访一位高僧。了彻大师道他前世业障太深,今生是来还债的,却又与佛法有缘,可收他为弟子,化解他身上的罪业。
此后傅斯年每年中有两个月的时间,会留在佛寺修行。
他腕上的那串佛珠,便是由了彻大师法力开光,亲手赐予他的。
如今梦魇已解,只待他平安度过三十岁生日,沈千槐便能放心。
僧人从会客厅走来,对沈千槐道:“董事长,今天的祈福诵经就到这里。”
沈千槐虽然信佛,但并非真正受三皈五戒的出家人。近年来她身体情况确实不佳,每逢初一十五,会请僧人到家中为她诵经祈福。
傅斯年回来,便请高僧顺道同行。
沈千槐道:“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去休息吧。这次回家,便不用着急回佛寺。”
从卧室出来,秋瑜跟在他身侧,神情担忧,“傅先生,您的佛珠……”
那佛珠本不该这样轻易断裂,然而那女子出现得实在诡异。就这么轻轻一碰,手串便应声绷断。
加上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秋瑜是真觉得邪门。
傅斯年面上没什么情绪,左手落入裤袋中,腕上空荡荡的,“断了就断了,没必要让她老人家多操心。”
-
隔天醒来,路臻浑身腰酸背痛。昨夜刘坤那棍把她打得不轻,脱掉上衣,对着镜子照后背。昨晚回来还只是有些红肿,今早演变成大面积的青紫,触目惊心。
路臻一边在心里骂了刘坤那群畜生百八十遍,一边用活络油给自己搽后背。
孤寡之人就这么惨淡,连治疗伤口都得亲力亲为。
路臻疼得龇牙咧嘴的,把上衣给自己套上。今早她倒不用着急上班,毕竟经过昨晚刘坤那群人这么一闹,她已经被烧烤店的老板娘炒掉了。
连这个月的工资也没给。
她在冰箱里翻出昨天吃剩下的半袋方包,又拎了一盒牛奶,在餐桌前坐下。小小一张长方形茶几,上面堆满杂物。她随手扫出一块空间,放面包和牛奶。
又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恰好是个什么财经新闻频道。
吸管刚插牛奶里,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手机响了。
昨晚她跌在雨里,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浸透,包括这只用了五年的,倒霉的破手机。原本按键就有些失灵,这么一摔,连屏幕也坏了。
屏幕漏液,整个屏幕看起来黑一块、紫一块的。仅余一小块完好的显示屏,闪烁着“樊淑伊”三个字。
要么是来要钱的,要么还是来要钱的。
路臻滑了接听键,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歪着脑袋,一边喝牛奶一边看电视。
撕一小块面包放嘴里,抵抗樊淑伊的絮絮叨叨。
从左耳进去,右耳出去。
樊淑伊:“哦哟不得了啦!我今早去你们店里找你,你们店怎么让人给砸得稀巴烂呀?!”
“昨晚刘坤带人干的。我要是晚跑一秒钟,我也得被砸得稀巴烂。”路臻随口说,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电视屏幕。里面正在播放一条较早前的专访录影,对象是现今的酒店业大亨,恒世集团新上任的行政总裁。
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恒世”这个品牌,以经营大型度假村和连锁五星级酒店为主,在全世界拥有超过三千多家酒店的经营权,自创立以来业内几乎没有对手。
恒世集团董事长沈千槐年事已高,近几年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据闻接班的是她的亲孙子。
“刘坤去找你了啊?!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真是吓死妈妈了啊!!!”樊淑伊在电话里面尖叫。
路臻却无心再听。
镜头是从后面拍摄过去的,从背影上看,是一个极年轻的男人,西装革履,背挺肩宽。路臻看不见他的相貌,却见他放于膝头的一双手,骨节清削颀长,皮肉光洁,腕上挽着一串沉香佛珠。
后面对手戏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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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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