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空中薄雾未散,江婉同青黛坐上马车,由侍卫充当车夫与随从前往宁义侯府,沈嬷嬷则留在客栈照顾安儿。
侯府在城西,江婉所居客栈在城南,相距甚远,因而当马车停在侯府门前时,已是艳阳高照。只见明媚阳光下,侯府熠熠生辉,威严且华贵,红墙黛瓦、丹楹刻桷,富丽堂皇。
青黛扶着江婉下了马车,两人拾阶而上来到侯府门前,只见大门紧闭,两旁守门的侍卫神情肃穆。青黛上前一步,拉起红漆大门上的铜环轻轻叩响。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微胖,皮肤黝黑,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自一旁角门步出。
只见他下巴高抬,神情倨傲,目光轻飘飘瞥过前方的青黛,倏尔沉下脸来,怒道:“怎么又是你,走走走,侯府门前岂是尔等贱民可随意来去的!”
管家张福一见到青黛便立即驱赶。
昨日,也是这丫头拿着一封信非要见侯爷,他好心将信呈上,不料侯爷看了信,瞬间冷了脸色,并且命他将送信之人轰走。
不知信上写了什么,竟让侯爷只看了一眼就神色大变,弄得他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连口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迁怒。
她竟还敢上门来!
若被侯爷知晓,雷霆震怒,他可担待不起。
“赶紧走,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管家再次赶人。
“你!放肆!”青黛见管家态度恶劣,气得脸都红了,她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从来没有人敢与她这般说话。
然而管家才不理会她,只朝一旁守门的侍卫招了招手,示意将人驱走。
只是未等侍卫上前,江婉已先至管家面前,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他,道:“我……姓江,是侯爷故人,此番来梁州,是有要事相商,烦请您进去通报一声。”
管家盯着江婉手中金灿灿的叶子,眼睛都直了。
金叶子向来是权贵之家用来赏人的,一片金叶子足够普通百姓一年的花销。
管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江婉。
看衣着打扮,是位年轻妇人,容貌清丽脱俗,是难得的美人,乌发挽成云髻,仅以一支银簪固定,衣着打扮虽素净,一身高华的气度却叫人不敢忽视。
他本想赶人的,只是思量一番,还是觉得不要轻易得罪为好,就算为了金叶子,也得进去通报一回。
于是,他含笑接过金叶子,恭敬道:“夫人请稍候。”
“等一下。”
待管家正要转身离开时,江婉从袖中取出一只红玉镯子递给他,道:“劳烦将这玉镯交给宁义侯,他看了便会明白的。”
江婉一直犹豫是否将红玉镯作为信物交给管家,若萧无序见了玉镯因此生怒便不妙了。后来转念一想,那年少往事若能引萧无序出来见她,倒也是因祸得福,若他当真记恨她曾经草率的决裂,只要他答应助安儿平乱,夺回皇位,她愿意加倍补偿他。
管家接过玉镯,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波澜起伏。
在大周朝,男子赠女子玉镯,意为定情。
莫非……这位夫人是他家侯爷的红颜知己?
可是,她已为人妇。
管家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江婉秀丽的脸庞。
心想:她这样貌美,说不定他家侯爷……
侯府书房。
“皇后与太子失踪,宣王成了天下之主,各地藩王恐怕都坐不住了。”谋士姚玄之端坐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宣王?草包一个,他的位置坐不稳。”姚玄之对面坐姿懒散的宁义侯萧无序轻哼,随后亦落下一子。
“不知侯爷,可有打算?”姚玄之问,继而又落下一子。
“参见侯爷。”忽然,管家入内,隔着山水屏风向宁义侯行礼。
“何事?”屏风后传来萧无序的问话。
“侯爷,昨日送信的丫头今日又来了,这回还来了一位江夫人。”管家躬身回禀,随后递上玉镯,道:“那夫人让小的将一只红玉镯子呈给侯爷,说侯爷见了自会明白。”
不知是不是错觉,管家话音刚落,便感到书房内有一股寒气,不过一瞬便消失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姿婀娜,艳若桃李的女子从屏风后缓缓步出。
管家见状,立即压低了脑袋,来人是侯爷书房里伺候的桃夭姑娘,他一个下人岂敢多看一眼。
桃夭接过玉镯,微微一怔,上门求见以玉镯为信物本就暧昧,谁都知道玉镯是定情之物,想来那位夫人年岁并不大吧。
也不知是侯爷在哪儿惹的风流债?
桃夭看着玉镯心中酸涩,却也不敢耽搁,绕过屏风,将玉镯呈上。
萧无序接过玉镯,眼前仿佛浮现一位红衣少女,他看着玉镯,神情似笑非笑,眼神却越发晦暗深沉。
桃夭见他盯着镯子发愣许久,心中郁闷,嗔道:“侯爷,这又是您哪位红颜知己,你有了她,是不是就不要桃夭了?”
“红颜知己?”萧无序看着镯子,嗤笑一声:“她算哪门子红颜知己。”
“那她是谁啊?”桃夭见侯爷嘴上否认,眼神却一直落在玉镯上,因而带着些醋意问道。
然,萧无序并不理会她,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道:“你退下。”
“可是……”桃夭一脸不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敢违逆,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平日里,她仗着侯爷宠爱一贯任性骄纵,但是桃夭很清楚,若她失了分寸,胆敢干涉侯爷的事,下场不会比关在寒光院中的人好多少。
桃夭一想到曾经误入寒光院的情景,便觉后背发凉,那里关着很多惹怒侯爷或是背叛侯爷的人,有人生不如死,有人死状恐怖。
萧无序拿着镯子在手中慢慢摩挲,随后自一旁的棋盒中捻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白棋瞬间溃不成军。
“侯爷好棋艺,玄之甘拜下风。”
萧无序笑了笑,随后对管家道:“你去回那夫人,就说本侯出门打猎了,不在府中,要三日后才回。”
管家不明其意,既然侯爷吩咐了,他照做就是,于是应道:“是。”
管家等了一会儿,见侯爷没有归还玉镯的意思,便悄然退下了。
此刻书房内只有萧无序与姚玄之。
“先生方才不是问本侯有何打算?”萧无序将玉镯放在棋盘上,道:“这就是打算。”
姚玄之不解。
“皇后与太子目前在梁州。”
姚玄之一怔,“方才那江夫人……”
萧无序点头:“如今宣王是坐了龙椅,然各地藩王都蠢蠢欲动,据探子回报,肃王、定王、禹王、冀王都在准备兵马粮草,金陵很快就会战火纷飞。”
“可惜,先帝去得太早,若再晚两年,侯爷必能直入金陵。”姚玄之遗憾道:“如今梁州也算兵强马壮,然而诸位藩王势力亦不容小觑,尤其是定王容昭,他是先帝皇叔,世宗胞弟,藩王中以他势力最为强大,封地最富庶,兵马粮草最多,且其人心思缜密,是个强大的对手。”
侯爷今年不过二十有四,他相信再给侯爷一些时间,一定能成就大业,如今梁州积蓄的力量还不够,贸然入金陵,风险极大。侯爷不是皇族血脉,要登上九五之位必然杀戮重重,若没有绝对的实力,恐遭天下人反对。
“何必再等两年?皇后与太子既来了梁州,便是天意,本侯岂能逆天而行,定王的确兵强马壮,”萧无序语意倨傲,身体往后仰,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轻狂:“可惜,他老了。”
“可是……”姚玄之还想再劝,却被萧无序抬手打断。
姚玄之见萧无序神色坚定,知他早已下定决心,便放弃了劝说。
“侯爷既然主意已定,玄之愿效犬马之劳。只是玄之有一事不明,侯爷既然早已决断,为何昨日皇后身边的侍女上门送信时,要将人赶走?今日皇后亲自上门,侯爷又不愿相见?”姚玄之看向萧无序,面露惑色。
萧无序闻言,挑了挑眉,没有回答,只是把玩着那玉镯,神色淡淡,令人难以捉摸。
姚玄之是聪明人,知宁义侯不想回答,于是识趣地告退了。
待姚玄之走后,萧无序将玉镯紧握在手心,冷笑低语:“当初你让我等了三日,如今我也让你等上三日,已是便宜你了。”
“秦平。”萧无序喊道。
守在门外的侍卫秦平闻声入内。
“你派人盯着平安客栈,若有异动,立即回报。”
“是。”
江婉这厢听了管家的回复心情低落,可是一想到管家说,萧无序三日后回来,心中又燃起希望。
她基本可以确定,萧无序就在府中,不然管家岂会扣下玉镯不归还,那玉镯贵重,她相信管家没有胆量敢私吞。
既如此,便三日后再来吧。
江婉又给了管家两片金叶子,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归途中,风吹开了马车上的帘子,江婉向外望去,只见集市上有卖兔子的摊贩,摊上还有一对年轻男女正挑选兔子,两人一会儿看兔子,一会儿相视而笑,俨然是一对有情人。
大周朝民风开放,因此一男一女相携上街也是常见的。
江婉望了望那对有情人,又望了望那兔子,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当年,萧无序也曾赠她一只白兔,她当宝贝似的精心养着,后来她与萧无序决裂,便让嬷嬷养着兔子,很少亲自照看了。只是,在她成为太子妃后的第三日,原本养得极好的兔子莫名惨死,死相恐怖,她因此做了好几日噩梦。
她也曾怀疑是萧无序所为,可那时候他已领兵出征攻打岚国,况且他并非残忍之人,他们在一起时,萧无序一直都是谦和有礼、温柔善良的,因此江婉便打消了怀疑他的念头,杀害兔子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
江婉回到客栈,焦心地等了三日,再次去宁义侯府时,天公不作美,这一日恰好大雨倾盆。
沈嬷嬷见状,劝道:“娘娘,这么大的雨,不如明日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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