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什么日子呀？街上这么热闹。”赖娉婷掀开窗，望向楼下一阵敲锣打鼓之声。
“姑娘，今日是殿试放榜日。”身旁的丫头恭恭敬敬垂着脑袋。
京都大街上人潮熙熙攘攘，这满堂花殿更是热闹极了，赖娉婷裹了裹肩上红纱，她厌恶透了这种热闹，正要关上窗，却猛然看见远处那高头大马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关窗的动作定住，视线再也无法抽离。
赖川一袭正红状元服在他身上合身又工整，本就白皙的皮肤，在京都的骄阳下，如同正在发着光一般。
街边的怀春少女见此容貌清丽如仙人之姿的状元郎，已经暗暗将芳心期许。
赖娉婷瞧着马上少年郎冷着面容，不见当初丝毫温情，眸光定定安于马鬃上。
还是她夜夜梦见的模样，赖川没有变。
赖川丝毫不曾分挪视线，此时却如同有什么感应一般，抬眸望了望，队伍正行至满堂花殿，猛然间，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边一闪而过。
关上的窗后面，有一抹红色的身影，仿佛是他惦念了很久的人。
满堂花殿，一家青楼。
赖川的心忽然被狠狠揪起，熟悉的痛感袭满全身。
赖娉婷说得对，她说她就如同飘零絮，风吹到哪里，她就去哪里，无人在意，无人知晓。
她从小院中消失，赖川问遍所有人，寻遍江南城，再也不知她去了哪。
甚至连书信也不曾留下一封。
他还记得二人深陷沉浮之中，神色迷离的赖娉婷哑着声问他：“哥哥，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寻我吗？”
“……”
她太讨厌赖川说“不”了，赖川还未张口，赖娉婷仿佛在内心底已经听见了那个“不”字，凶狠的小老虎再次猛烈地撕咬着自己的猎物，不想再给他分毫开口求救的机会。
便是因此，赖娉婷才消失在了江南吧。
赖川也病了许久，他真的将人弄丢了，才开始后悔起来，一悔便是一个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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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今夜崔大人要来，你好好收拾一下啊，还记得崔大人的喜好吧？”老鸨提醒着赖娉婷。
赖娉婷懒懒地从榻上起身，招手唤来了侍女为自己梳妆：“知道，我的能力，还需要妈妈提醒吗？”
“当然信任你，你可是妈妈我的心肝宝贝啊，就是崔大人有些日子没来了，担心你忘记。”
老鸨正要离开，临走又在门边提了一句：“前些日子听说崔大人筹钱呢，估计想来赎你。”
“呵呵。”赖娉婷轻笑出声：“妈妈不要看轻了我，这点蝇头小利，不值得妈妈担忧。”
“乖宝贝儿。”老鸨放心地笑着离开了房间。
“姑娘，奴婢瞧着姑娘也不开心，为何还要困在这里呢？”婢女小心翼翼地为赖娉婷梳妆。
赖娉婷放下口脂，唇边漾出一丝丝冷然笑意：“你来得晚，不知道，我是自愿来的这里，没有人限制我。”
婢女闭上了嘴，她不懂，她以为所有人都同她一样，是因为没有钱，被卖进来的，是被迫的。
她知道当年在尊州发生了一场天大的事，尊州这个富饶的大城，是个极其乱的地方，许多女子小孩，在那里受尽了苦，出不来，无处申冤。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所有被困在那里的人，绝望地等死，她不明白，这样无奈的活法，应是没有人愿意主动陷进来的。
她更不知的是，她面前这位姑娘，正是当年从那场巨大政治变故的第一位受益者。
她凭借自己的机智受到了赖川表姐的注意，并顺利将她带进了赖府，带到了那木兰香的身边。
赖娉婷笑起来好看，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笑得像一只毛茸茸的猫，就惹得那些大人心尖尖都化作一滩春水，恨不能将整颗心掏出来送给她。
“崔大人来啦，我们兰香就在屋里等您呢，快进来。”
“吱呀”一声，赖娉婷的房门被推开，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俊杰进门。
“崔大人来啦，兰香日日等着，想得我白头发都出来了，崔大人快帮我看看。”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赖娉婷柔软的身躯靠近崔大人，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崔大人面前。
“小兰香没有白发，如此明艳靓丽的韶华之年怎会有白发？”崔大人怜惜地抚上了赖娉婷的发。
赖娉婷灵巧躲过他的抚摸，像一阵薄薄红烟，飘到了桌边，斟了满满一杯酒，崔大人跟在她身后追逐着。
她从没有让别人碰过她的身子，但却能让所有人都为她痴迷着。
她在前面跳着，笑着:“崔郎，你追上我，饮下这杯酒，兰香给你讲个故事。”
“兰香，你慢点，我也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赖娉婷知道，他想为自己赎身，但不必，她也不忍心伤害这个身上有一丝丝赖川影子的青年。
赖娉婷赤脚跳上一处高台，居高临下地举着酒杯唤他:“崔郎。”
“嘭”地一声，门被从外狠狠踢开。
赖川寻了许久，他一进来就问老鸨:“我找赖娉婷。”
“什么婷？”老鸨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她一向对官员商贾等有头有脸的人保持着高度敏感和实时更新，她知道眼前这位是新登科的状元郎，身份何其尊贵。
但是她并不认得状元郎口中的人:“咱们这没有连名带姓的姑娘，或者状元郎可以看看我们这里的芳婷，玉婉，梅云，都是顶顶好姿色的姑娘。”
赖川并没有那么好的情绪，他错身过去，一间一间地找，从一楼掀上二楼，越掀越愤怒。
房间里有光着身子缱绻的两三人，也有醉酒笙歌的四五人，荒淫不堪。
当他寻到二楼的最后一间时，听见了里面那个总是在午夜梦回魂牵梦萦的娇俏的声音，脆生生地声声唤着“崔郎”，如同她那尖锐虎牙一口一口狠狠洞穿他的心脏，痛得难以呼吸。
他破门而入之时，就见到那张明艳靓丽的容颜笑得灿烂，对着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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