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七月中旬。闪地边境的电风暴达12级。
一君在寒冷的房间里疲惫地躺着,不,也许还不到死亡时刻,但她甚至已经没精力去地下室看看,看看她的老师是否只剩下一具僵尸。
灵芪……他在那里几天了?一君记不清了。
在生命的劫难面前,一切追求都成了奢侈。
暖气已经结束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如果说烧掉家具还能勉强维持温暖,而一周前消耗殆尽的食物显然把他们逼上了绝路。一君饿的眼冒金星,甚至就水吞下了一些草纸,可接下来,就不得不在胃的剧痛与寒冷中度过每分每秒。
电子设备在前一段时间也宣告死亡,而同等猛烈的电风暴(一君觉得那有12级)持续的更久。还有力气的时候,一君曾下定决心出门求救,可刚打开门,就被一道夹杂着沙石的闪电击退了。
饿……无力……
或许她应该去地下室,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了……
——她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厌恶,她不是野兽,她不能……不。
但是……那种诱惑仍然在她内心深处徘徊不去。
谁来救救他们。她不想死……她现在憎恨着灵芪,恨这个给了她短暂一生精神世界的男人,也给了她最后的绝境。
胃和窗外的电风暴同样翻滚着,一个声音诱惑她去地下室:去看一眼吧,看一眼老师,不论他是否活着,都可能是最后一眼了。但在下定决心与行动之间又过了不知多久。
她沿着黑洞洞的走廊,此刻并非夜晚,但她与黑暗携手,摸索着楼梯,每一个动作都引起身上冻疮强烈的反抗,但幸运的是她已近乎麻木。
地下室的天窗被击破了,沙石在角落堆成小沙丘,而室内墙上的作品尽数脱落,随着侵袭进来的旋风在空中幽灵一般地飞舞着。
一君缓慢地靠近,在自己呼出的薄雾中看到了她的老师。她蓦然发觉他是多么苍老,她还从未看到他如此模样,坐着,缩着,像一个没有脖子的熊,紧紧的蜷缩在零下三十度里一点也不暖和的白色毯子中,手里还抓着一根铅笔。
啊,老师——
一君被痛苦席卷,但一转头,她就惊住了。
那是……
她溃烂的手指将那一叠纸拿起,一张一张翻下去。
而翻下去,她惊骇地发现,这不是别的,这是终结,某种神秘而不可言说的东西在她心中忽然打通,又或许弥留之际的灵魂出窍,但在这个瞬间,她突然就看到、并理解了真正的囚灵山,真正的囚灵山……
她震撼在原地,反复地看最后的情节。
她握着草稿的手发起抖来,一旦开始,就愈发不可收拾,寒冷,饥饿在此刻凶猛地反噬,而她想要吃掉灵芪的心情却奇异地平静了,是啊,她爱着老师,从未像此刻这样热烈,她把草稿像珍物一般抱入怀中,禁不住跪了下去,跪在灵芪膝下。
她抬起头,却发现灵芪苍老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他还活着,然而这个认知并没有带给她任何欣喜。
“老师……”
只见她的毕生所敬动着僵硬的嘴唇:嘘嘘——
一君微微紧绷了,她趴在灵芪膝盖上,虔诚如受洗礼般聆听着,后者沙哑的声音犹如天启——
“嘘——”他说,“别说话,我正在死去……”
一君微笑。她知道——已经知道了,在临死前能看到一切,她再无遗憾。她把脸贴在灵芪骨头一样的膝上,感到了莫大的幸福,然后她等待着,和她老师一起,等待着永久的幸福。
风暴中,一架救援机与自然做着殊死斗争。
“快!!快!!!”
轟轟轟轟轟——
灵芪依稀记得那年夏天情景,他在一家快餐店打工,每天倒三个班,觉繁的不得志潜移默化地在向他转移,加上巨额债务,让他身心俱疲。就在那个时候,他偶然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那人衣衫破旧,长发盖着眼睛,点一杯最便宜的咖啡,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整个下午,一旦有别人出现或靠近,他就十分紧张。
那天,灵芪在人少的间隙给他添了一杯。
“不不不,”男孩猛地跳起来,“我不买第二杯,我这就走。”他抓起桌子上的皱巴巴的纸,几乎立刻逃走。
灵芪抓住了他,连忙说,“没关系,免费续杯,坐下。”灵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但他偷偷地向男孩眨了个眼,后者看不到眼的脸仍然从脖子赤红到耳尖。
灵芪笑起来。
男孩小声地说,“我也没有小费。”
“那真是个大问题,”灵芪若有所思道,他看到男孩紧张的耸起了肩膀,于是继续说,“你得告诉我你在写什么,我才放过你,不然……”
男孩被迫坐回去,把纸放回餐桌,看着它,双手在裤子上蹭着汗。
灵芪拿起那张纸,男孩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这是……”灵芪先是注意到了那是从色情杂志上撕下来的一角,后来才看到上面弯弯扭扭的字。
是诗。
“我失意潦倒,我的羞耻深重不可告人;可当我前来祈求赐福时,我又因惊恐而颤栗,生怕我的祈祷得到恩准……”①
“别……别念!”男孩的羞意大过了恼意。
灵芪看他一眼,笑着抿了抿嘴唇,回味着这一句,“不错嘛,大诗人呢。”
男孩微微张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灵芪突然有一个想法,觉得他可能从未被人表扬过。
“还不错,以后你再过来,写给我看,我就当你付过小费了。”他把纸还给男孩,刚好此刻一堆客人涌入,他又匆匆忙去了。
然而在那之后,灵芪就再未见过他。
又过了不久,他被人拍了□□照片,寄到了租房,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为此提心吊胆,但那人并没有传来后续要求,但这在他心中升起了一个疆域,这是囚灵山的雏形,在里面,他将所有他恐惧厌恶之事,统统关了进去。但这事儿远远未完,几年后,他仍被要求蒙着眼在一家黑暗的旅馆中等待,于是人生中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觉繁以外的人带给他的性上的痛苦。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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