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葬礼,诗

黎歌早已准备好,但焰心还在洗手间。距离葬礼开始还有三个小时,她并不着急,一边等待堂兄,一边处理余下来的财产分配问题。

灵芪把觉繁的所有财产——包括觉繁的未拍卖的画作——捐给了偏远地区进行教育建设,只剩下那栋别墅,那些夫人们绝望地守在其中。这栋别墅也算是灵芪默认的赠予,卖了还是继续住下去,随夫人们处理。但黎歌知道无非还是要卖的,只要卖了之后她们省吃俭用,也足够过上体面日子。不过,往往这种阔太太失去了收入来源就失去了原本的花费习惯以及上流社会的地位,这是她们崩溃的主要原因。

焰心终于从洗手间出来,略微局促地看着她,问,“怎么样。”

闻言黎歌仔细看起了他。

“你染头发了。”她问。

焰心露出瞬间的困惑,随即有些敷衍地回答,“没,没染。”看得出来,他不想她问下去,但黎歌突然想起他的这种发色她几乎二十年没见过了,二十年前的他有一头浓重的红发,后来一直是如墨一般的黑,最近又变浅了,恢复了美丽的深红。

“感觉你不一样了。”黎歌有些开心。

焰心也微笑了,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把情绪藏了起来。

黎歌再次皱眉,“你不会要穿蓝色西装去葬礼吧?”

焰心看了看自己,“这是我最好的衣服。”

黎歌发现他的自尊心回来了。本来,她自己收到了邀请函,以为带上她的堂兄只是对方出于礼貌,但看完邀请函她就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里面的内容特意强调了“……还未感谢令兄解救,请务必带他一同前来。”她哥也收到了邀请函,可并不愿给她看,也没对此谈什么,只是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紧张地等待着临期。

“如果你不想去……”黎歌曾试着跟他商量,但立刻被焰心打断。

“我去!”堂兄孩子一样清澈的眼睛望着她,眨了几下。

“不行。”黎歌看着廉价的蓝色西装,点着头,“我们还来得及去一趟名牌店。”

他们出门前,焰心又带上了他的笔记本,黎歌知道他还在写那首诗。很认真。

葬礼前天还在下雨,今天雨过天晴,但太阳十分狠毒。人并不多,那些夫人们也没有来,无人交头接耳,只是带着同样真切的沉重,在一片黑伞下注视着下葬的棺木。在神父的带领下,大家低声唱一首送灵歌,飘渺的声音给黎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灵芪始终在人群最前方,修长的背影与世隔绝。她原本以为他既然特意在邀请函中强调焰心,就一定会注意到他们,但整个过程下来他对谁都熟视无睹,直到葬礼结束,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男人才好像看到他们,缓慢施步走近。这时有人轻拍她的胳膊,表示是自己是她的准客户,问她可否单独咨询。

在别人的葬礼上处理公务不太合适,但对方的确迫切,于是黎歌看向焰心,后者盯着走近的男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于是黎歌也转向男人,皱眉。

灵芪微笑着,像岁月积淀的狐狸,沉敛又危险。他在看着焰心,让黎歌有他们以前认识的错觉。但另一个念头同时闪现了出来,虽然她对此没有多大兴趣,但灵芪确实喜欢男人不是?

“这段时间有劳黎律师了。我可否单独和令兄说会儿话,我们好久不见了。”

“什么?”

“不是吗?”灵芪看向焰心,仿佛在等他肯定。后者紧张地盯着对方脖子的位置,不自觉地点头,也丝毫不敢看黎歌。

“我这位朋友也有要事相托,就请黎律师移步。不用担心,稍后我把令兄完璧归赵的。”看出了黎歌的警觉,灵芪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的确消除了黎歌的谨慎,几人会心一笑。黎歌和另一个人走开了,

留下焰心浑身**般的面对深渊。他开始瑟瑟发抖,直到一只修长干燥的手抓住他的,他仿佛提线木偶般地被领到一间无人的会客室。这里装修十分有格调,但焰心什么也看不到,他在一张红木雕沙发上坐下,灵芪松开了他,坐到他对面。这时焰心的颤抖已经消除了不少,几乎镇定了下来,从而开始从一个奇怪的角度回视灵芪,就好像他不是他自己,或者他的灵魂在他头上一尺之外,所以他才敢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男人。

毫无疑问,对方自始至终都在看着他。见他终于抬起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黑翼天使。”

焰心几乎又要战栗,但他忍住了。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我和他没有关系,是他让我那么做,我没能拒绝……对不起对不起……”焰心发癔症一般,最后突然激动地大声说到,“我有罪!”

灵芪蓦地发出一声冷笑,然后眯起眼睛审视焰心,引用了《圣经》中的一句话,“‘你们当中谁无罪,谁就去用石头砸死她’。”

焰心哭了,他从沙发上滑下去,跪在地板上,捂着脸,“但你从来没给我机会解释,从没饶恕我,哪怕一天……”

灵芪垂下眼睛,再次抬起,也跪下去,给了焰心一个拥抱。

“你也救了我。我现在饶恕你。”

焰心趴在灵芪怀中,二十多年的地狱倥偬而过,他像个看到天堂之门的孩子,哭的充满了喜悦。灵芪颇有些怜爱地看着他,趁他发怔间隙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然后放开他,悄然离去。

焰心的哭泣最终止住。等待黎歌时,他继续写诗。这次总算全始全终。黎歌出来时,就在旁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只见笔记本上字迹十分潦草。

听。

远方的呼唤。

来自旷野,来自天堂。

白昼已逝,而你点燃一盏灯。

听。

心灵的歌声。

来自爱意,来自真诚。

长夜漫漫,而你不必哀哽。

听。

那是孩子的笑声。

来自烂漫,来自溟蒙。

自由气息,紧随大地之风,带着哭泣的低鸣。

带着喜悦,带着心疼。

你已死去,而你的世纪刚刚启蒙。

听。

音乐起,你的和弦却无声。

星辰在旷野守望,任凭斗转星移。

而你所在之一隅,永是我梦之载体。

而我

——无能为力。

除了爱你。

看完后,黎歌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耸肩,“太抒情了。”

焰心竟然不介意她看,却回了一句,“你竟然这样评价一首诗。”

黎歌笑了起来,随即看着焰心挑眉,“你哭了?”

焰心收起笔记,“我是个诗人——走吧。”

焰心把诗在闪地公园送给电母的时候,电母起初看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着焰心肩膀说真有你的。焰心升起一阵反感,简直想转身走人。后来电母安静了下来,又看了一会儿,慢慢在花池边坐了下来。

“我也不懂,但写的真好,都不像写雷公了。”她抬头看着焰心。

焰心转头瞄了一眼那片代表墓地的小土丘,“我写的也不是他。你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扔了。”

“当然用,我可没有第二个诗人朋友。”电母说,“对了,你还要止痛的东西吗?”

“……不要。”

“我想也是。”电母低下头,开始用脚尖划拉地面,瓮声瓮气地说,“你感觉变了,变好的那种。我也是,我要走了,去南方国家,有个客人和我关系挺好的,在那边给我介绍了一个正经工作,我要在那儿重新开始。”

焰心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跟她握手作别。

电母看着他的背影,摊开手,手心放着三张百元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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