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捏了捏手中的食盒，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中的紧张，说：“奴婢不该以下犯上，冒犯圣颜，请陛下恕罪。”
皇帝瞧见了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忽然沉声道：“朕饿了，把食盒拿过来。”
“是。”无瑕把食盒放过去，走近了皇帝身边，她嗅到了一股谈谈的龙涎香，是一种让人放松安心的气味，但在皇帝身上却让人一刻也不敢放松，无瑕低着头规规矩矩的把甜品一样一样摆出来。
皇帝冷淡的瞥了眼身侧胆小的宫女，又瞧她头上没了那支金色晃眼的簪子，他随意拿起一块甜品尝了尝，不甜，也没了小时候的那种味道，随手扔回盘中，淡淡的说：“无瑕，朕宽恕你的过失。”
无瑕下跪谢恩：“陛下宽宏大量，谢陛下不责罚。”
皇帝摆摆手，垂眸看着无瑕，面无表情的说：“花言巧语，朕记得你和裴言之间可没有这虚情假意的一套。怎么朕还比不上裴言？”
无瑕头埋得更低了，惊恐的说：“这...自然不是。陛下贵为天子，奴婢万万不敢冒犯，心中对陛下是万般敬仰。”
皇帝眼睛眯了眯，似而非似的说了句：“...只是敬仰？”
无瑕低着头不敢回话，心里头盼望着赶紧离开这里。
养心殿静的可怕，不一会儿无瑕眼前出现了一双黑金的鞋子，头顶传来皇帝的声音，低沉悦耳，富有穿透力。
“朕记得今早你头上戴了铢金簪，很是华美，怎么不继续戴着？”
无瑕仔细回道：“奴婢身份低微，配不上这么华美的簪子。太后娘娘送给奴婢，奴婢心怀感恩，但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而骄傲自大，目无尊卑。那金簪奴婢定会好好珍藏。”
说完，无瑕听到了皇帝沉闷的笑声，不知是在揶揄她聪明，还是揶揄她愚钝。
“太后的心思你当真是不知？”
这话里头的意思很明了，无瑕捏了捏手指，感受到痛意袭来，惶惶不安的心定了定，仿佛不懂皇帝的话，轻声细语的答道：“奴婢愚钝，太后娘娘只是差奴婢来给陛下送甜品，并没有再吩咐奴婢其它事......”
皇帝嗤笑一声，见她只愿装糊涂人，心烦躁，他乃是天子，难道一定非她不可？
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一碟清盘小菜罢了。
于是皇帝不再为难她，很快就放她离开了。
***
无瑕回到慈宁宫，挨了一顿板子，他们给出的理由是，无瑕去给皇帝送食物耽搁太久了，耽误了在太后身边当值的时间。
无瑕无话可以辩解，只能默默承受了责罚。
太后怜悯她，宽容她这几天不用去当值。
无瑕休养的时候，倍感无聊，挪到窗边赏雪。
大雪纷飞，自由自在的飘着，无瑕玩心顿起，伸出手掌，飘飘扬扬的雪落了些在她手中。
无瑕手中冰冷，雪好一会儿都没化开，不只是想到了什么无瑕清冷的面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宛若高高的冰山上开出了花，惊心动魄，惊艳动人。
门外不请自来的裴言不自觉的看楞了眼，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无瑕注意到了他，正要起身出门迎他。
“唉！快别动——”
裴言连忙跑进去，把人一把按住。
“你刚挨了板子，这会儿可别乱动，这伤筋动骨得要好好养着，不然老了就像我父王那样，这喊疼那喊疼的...”
无瑕躺回去，知道裴言是为了自己好，就乖乖不乱动了，清透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等他啰里啰嗦的讲完。
裴言自顾自的讲着讲着，感到口干舌燥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顺了口气，又见无瑕一声不吭的听自己讲，尴尬后知后觉来了，裴言挠了挠头发，不自在的说：“...无瑕，那个...你别见怪啊我这个人就这样，天生一副热心肠，见不得别人不好，尤其是你还帮过我，所以......”
无瑕轻轻摇了摇头，抿嘴一笑，温和的说：“我明白，裴世子谢谢你的挂心，我的伤并不严重，再过几天就痊愈了。”
裴言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无瑕，你究竟犯了何事，太后要罚你？”
无瑕垂下眼睛，沉默不语。
裴言见此，知道她是不想说，识趣的移开了话题。
“对了，你要的药，我给你带来了。”
“谢谢。”无瑕拿着那几副药想着过两天给虞姑姑送去，她的病一直不见好，所以无瑕才托了裴言在宫外帮她找这几味药材。
宫里森严，规矩多，而她又身份低微，想要去太医院买到这些药，很不容易，幸亏裴言心肠好肯帮她这个忙。
无瑕把裴言的恩情放进心里，以后有机会定要报答。
裴言咧嘴一笑，摆摆手，“小事一桩！不用谢，以后有需要记得来找我。”
又见她桌上放着疗伤的药，想了想，说： “无瑕，不如我把你要到我们王府吧，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发誓一定不会让你受罚，我们王府很友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无瑕心动了，很想立即应下，马上离开皇宫，可是一想到虞姑姑还在这，她又是在太后身边当差。
犹豫了一下，无瑕垂下眼，恹恹的婉拒了裴言的好意。
******
寒春腊月，鹅毛大雪，今年的寒冬格外的冷，是能刺进骨头缝里的冷。
冷宫陆陆续续的死了好些先皇的妃子，就这两天又死了个，还是个疯子。
由于是冷宫里的人，人死了两天才让偷懒隔两天去送饭的宫人发现，身体已经冻的硬邦邦的了。
宫人照着惯例，拉去烧了，没多久剩下一把灰，从冷宫里出来的人，死后都是没人来领骨灰的，负者焚烧的老太监通常随意把它扫到树坑里，充当肥料。
只不过这次竟然有人来拿。
老太监满脸奇怪的看着前来的清冷貌美的女子，把骨灰盒给了她。
感慨这人还愿意接触冷宫的人，死后还怎么尽心，可见是个深情良善的孩子。
无瑕小心翼翼的捧着虞姑姑的骨灰盒，面露哀恸，眼眶红了一大片。
把她当成亲女儿对待的虞姑姑死了，死于这个寒冷的冬天。
无瑕很难过，责怪自己明知道虞姑姑身体不好，为什么不能每天去见她，连虞姑姑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就让她孤孤单单的去了。
同时内心也越发迷茫害怕，不知道在这深宫之中要怎么做才是对的，才是令人满意的。
无瑕最后把玉佩和骨灰盒放在一起收着，等着有一天能把它们送回到属于它们的地方。
…
身体恢复好后，无瑕回到了慈宁宫当差。
只不过待遇差了好多，时不时就有宫人让她干活，干的还是宫人们不愿意去做的脏活累活，无瑕只能沉默的干活，她知道这是太后对她的怒气还没消，主子的惩罚，做奴婢的又如何抵抗得了。
在宫里因为无瑕从小长得出色，所以很少能交到知心的朋友，绿枝是她为数不多的一个好朋友，无瑕很珍惜两人的友谊。
当初无瑕被选上来太后宫里当差，绿枝被选去柔妃宫里，两人好长时间都见不着，几个月后绿枝犯了错跑来求无瑕安排她到太后宫里，无瑕腆着脸皮和太后求得了恩典，于是两人又能在一起当差了。
无瑕在一旁干活，绿枝在一旁恨铁不成钢的劝道：“你真是个死脑筋，去和太后服个软，保证以后乖乖听话，以后大把荣华富贵等着你去享，又何必在这里干这些累死累活的脏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好的机会都不好好珍惜，我要是有你这等相貌，老早就同意去勾引皇帝了，这根本无需思考，多想一秒那都是对权利和财富的不敬！”
无瑕对于绿枝的言论，不是很赞同，她并不需要权利，也不需要大量的财富，她只要一点点钱，让自己吃饱喝足就很满足了，等到了过几年到了岁数可以出宫了，她又能获得想要的自由了，到时候人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绿枝羡慕的仔细打量了会儿无瑕的面容，鹅蛋脸，细柳眉，樱桃嘴，皮肤白皙，还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沉浸在宫里待了怎么多年依旧是那么明亮清透，没有丝毫阴谋诡计掺杂到里头。
性子清冷安静，这样的人跟宫里的娘娘比，也是比得上的，也难怪得太后看中，这样的人命里就不该当个籍籍无名的下等人。
可惜本人偏偏不愿意做那上等人，一想到这个绿枝气的龇牙咧嘴。
无瑕看着好姐妹这样，无奈一笑，和绿枝好好讲道：“宫里的妃子不是那么好当的，为了皇帝的宠爱，各种算计来算计去，我当不来...真的当不来，好绿枝你就饶过我吧，别再劝我了。”
“你怕什么，你还有我啊，我们是好朋友。”对于无瑕的顾忌，绿枝不屑一顾，激动的挥舞着手，双眼亮晶晶的说：“等你做了妃子，我一定会来帮你的，有我在什么阴谋诡计都不用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无瑕还是摇了摇头，绿枝想的还是太单纯了，“深宫之中，危险重重，防不胜防，想干什么都身不由己，这不是我所期盼的，我不喜欢这样的活着。”
“你......”绿枝气她真是不识好歹，指着她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无瑕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也希望她能冷静下来，不要再强求她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她还是希望绿枝能懂自己的心，她不想绿枝生气，也不想让自己为难。
等冷静下来后，想了想也是，无瑕是什么样的为人，二人这么多年好姐妹，她自是清楚的，只要是她不情愿的，就是把刀放在她脖子上也没用，强求不来。
绿枝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的离开了，不过心中并没有因为无瑕的几句话而磨灭对劝她去当妃子的期望。
看来还是要想个法子，让无瑕心甘情愿才行。
对于她们这些小宫女来说，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总之绿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只要无瑕好了，当上了妃子，她绿枝还愁被人任意欺负吗？
她绿枝没有当妃子的命，可她的好姐妹有啊！无瑕的福气她一定会享到的！
绿枝眯了眯眼，回头看了眼好姐妹无瑕，决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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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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