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鹤闲颠了颠怀中的柳淳熙,心想这小公主倒比刚见面时重了些,这样也好,刚见面那会儿也太瘦了些。
她收紧手臂,说:“小公主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柳淳熙乖乖回道:“回师尊,今日是除夕。”
听柳淳熙又那样说话,邝鹤闲一阵牙疼:“都说了,我若问你,你直接答就行,说劳什子前面那句。”
柳淳熙的双手环住邝鹤闲的脖颈:“但师尊也一直叫我小公主。”后又想到岚姨一直叫她殿下,心中低落:“岚姨也一直叫我殿下。”
这一下邝鹤闲终于觉出了味儿,心道原来这小公主在想这些,于是揉了揉柳淳熙的脑袋,好笑道:“那你想要我叫你什么?”
“孟冬是我的小名,”柳淳熙许久没有说过这个名字,一时有些恍惚:“这是我母后给我取的小名。”
也只有她母后会这样叫她,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听到有人这样唤她了。
邝鹤闲的脑中回忆着那位女人的样子,又想到柳淳熙如今的处境,心中柔软,便答应了:“好吧。”
“孟冬。”
柳淳熙的双眼立马迸发出光亮,环着脖颈的双手不自觉收紧。
从竹林出来,回到了院中,今日邝鹤闲没有在廊头就放下柳淳熙,因为她没在院中看见风岚两人。
将柳淳熙放下后,邝鹤闲说:“嗯?风岚和你的小刃去哪里了?”
风岚平日里都是在院中教导流芸武学,往常这般时间这两人都还在院中练习,但今日怎么没了人影。
邝鹤闲嗅了嗅空气,脸上露出了然,她把柳淳熙手中的木剑收了回来,牵着她走去了厨房。
在离厨房不远处,邝鹤闲停了下来,她从窗户看到了里面忙着的两人,轻轻推了推柳淳熙,“去吧,你岚姨在包饺子呢。”
柳淳熙知道邝鹤闲不能被流芸看见,于是点点头,说:“我可以让岚姨多包一些,等到半夜我可以带师尊过来吃饺子。”
邝鹤闲想到风岚包饺子的手艺,一时间有些嫌弃:“不必了,你们吃就行,但是别吃太多了,待会儿师尊带你去一个地方。”
柳淳熙一走近厨房,流芸就迎了上来,“殿下殿下,快看属下包的饺子!”她伸出手向柳淳熙展示她包的饺子,很好看也很饱满。
柳淳熙伸手接过,“你包得真好看。”
流芸得到了夸赞,心花怒放,又跑回了灶台,更加奋力地包着。
柳淳熙走近风岚,想看看岚姨包得怎么样,她没注意到风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她张开嘴正要夸赞,结果话语堵在了口中,岚姨手上的真不像个饺子,比起流芸的可差远了,她停顿了会儿,想想该怎么夸赞。
风岚注意到柳淳熙面露难受,叹息一声,她这饺子的确受不起殿下的夸赞,她喊道:“殿下。”
本是问好,柳淳熙却无端听出了其他的东西,昧着良心忙说着:“岚姨包得饺子一定很好吃!”
风岚看着小公主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了这么一句,一时觉得好笑,“那殿下待会就多吃一些。”
“嗯!”柳淳熙见两人包饺子,心中也痒痒,正想要帮忙时,却被拦下了,风岚摇了摇头:“殿下不必做这些,这种事情交给属下就行。”
流芸也在一旁点头,柳淳熙只好气馁地说:“好吧。”随后便出了厨房,坐在廊边发呆。
柳淳熙撑着脑袋回想着曾经,她是会包饺子的,以前她母妃还在世时,会亲手包一些饺子给她父皇,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
往常的除夕夜,她会在待在宫中,等宫中宴席结束后,父皇便会来到母后的宫中,他们三人会坐下一起吃母后包的饺子,但如今三人中只有她一人,柳淳熙感到了一丝落寞。
正低落时,自己的脑袋被一个东西砸了一下,她低头一看,脚边是个纸团,柳淳熙心中的阴郁消失不见,她打开纸团,正如她所料,是她师尊写的。
纸团上写着:今夜亥时,等我。
柳淳熙抬头一望,便看见房顶一人正垂着脑袋看她,她对着那人点点头,心中如暖流流过。
吃完饺子后,风岚便对柳淳熙和流芸说:“天色已黑,殿下快些睡吧。”
行宫中有风岚,所以流芸不需要在柳淳熙门外守夜,柳淳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就张望一下开着的窗户。
终于窗外传来了声响,有一人影正站在窗外,修长的影子透进房内,柳淳熙欢喜地坐直身子,掀开了被子,踏着轻快的脚步走近了窗户。
刚走到那处,柳淳熙便被一个温暖的斗篷罩住,同时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了起来,她听到邝鹤闲说:“走吧,师尊带你去一个地方。”
邝鹤闲拉了拉斗篷的帽子,柳淳熙的脸瞬间被毛绒绒的帽子盖住,温暖极了。
邝鹤闲运着轻功朝着灯火通明处走去,她就知道柳淳熙不会披斗篷,还好她有先见之明。
到了目的地,柳淳熙瞬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夜幕降临,万盏灯火亮起,四处都洋溢着幸福与温暖。
街道两旁高悬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它们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晃进了柳淳熙的心里。
她的眼珠四处乱转,几乎都要看不过来了,街上有卖灯笼的,有卖糖人的,还有喷火的…热闹非凡。
她仰着头看向邝鹤闲,在看见邝鹤闲点了点头后就朝着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奔去。
柳淳熙只有来这行宫时才会出宫,往年的除夕夜也是在宫中度过,宫中的宴席华丽豪奢,但比起民间,总少了些人情味。
她是第一次来到除夕夜民间的市集,只一眼她便爱上了这里,柳淳熙心中不自觉地想着,若是她能时常来到这些市集该多好。
邝鹤闲看着满心欢喜的柳淳熙,眼中溢出温柔,她想着,小公主这般性子就该生活在自由自在的民间,虽没有公主的身份尊贵,但也好过被困在皇宫。
她任由着柳淳熙四处跑动,看看这看看那,这时她看见柳淳熙停在了一个卖灯笼的摊子处,面色纠结。
邝鹤闲走了过去,柳淳熙正低头摸索,显然,小公主忘带钱袋了。
于是邝鹤闲难得大方一次,揉了揉柳淳熙脑袋,问道:“你想要买哪个?师尊来给钱。”
柳淳熙脸上闪过一丝喜意,但随后又低垂着眼:“这…不太好吧,怎么能用师尊的钱?”
邝鹤闲从钱袋拿出了银子,闻言笑道:“师尊比你大,这样做不是应该的吗?”
“买吧,不用在意,你若实在不好意思,那你日后就给师尊买坛酒来还。”
这样柳淳熙终于不再顾虑,伸手指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灯笼,邝鹤闲觉得这兔子和柳淳熙相像极了。
之后邝鹤闲牵着柳淳熙的小手在街上穿梭,防止柳淳熙被人流冲散。
邝鹤闲正放松时,突然瞥到一抹白色,她顿时愣在了那里。
那身影…
她转过头去,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那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仿佛和热闹的场景隔着一道屏障。
邝鹤闲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心跳加速,竟忘了躲避。
或许她的目光太过炙热,炙热到刺穿她们隔着的人群,落在了那人身上,下一刻,那位身着白衣的人回望了过来。
在喧嚣的人群中,有两人对视着。
那一瞬间,周遭的吵闹消失不见,时间仿佛停止,她们眼中的情绪变得异常明显。
邝鹤闲握着柳淳熙的那只手在不断轻颤,惹得柳淳熙注视,她顺着邝鹤闲看的方向望去。
那里站着一位美人。
那人面容清冷脱俗,眉眼如画,脸上无悲无喜,流露着淡淡的疏离与落寞,宛若晨间的霜雪,但她眼中的情绪又十分热烈。
美人身着一袭白衣,裙摆随风飘动,她正朝着她们两人走来,步态轻盈,不惊风月,随着美人越走越近,邝鹤闲的手握得越来越紧,捏得柳淳熙生疼。
但柳淳熙抬头看着邝鹤闲的神色,默默将疼痛咽了回去。
很快美人就站在了她们面前,而邝鹤闲低着头不敢对视。
美人先是看了一眼邝鹤闲,随后又将目光落到柳淳熙脸上,柳淳熙没由来感到慌张,她躲到了邝鹤闲的身后。
美人的目光又回到了邝鹤闲身上,轻启朱唇道:“好久不见,鹤闲。”
邝鹤闲的呼吸一滞,僵硬地露出微笑:“嗯…好久不见。”
之后她们带着柳淳熙走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邝鹤闲与美人站在岸边,柳淳熙则坐在台阶上,看着满是花灯的河流。
或许是柳淳熙在的缘故,邝鹤闲与那美人的谈话很小声,让柳淳熙听不清,但她看见她师尊与那美人的神色都不好。
不知她师尊说了什么,那美人平静的脸上有了怒意,下一刻,她师尊便被扇了一巴掌,柳淳熙立即睁大双眼。
美人的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她离开的脚步沉重又急促,经过柳淳熙身边时,柳淳熙脸边的发丝微动。
待人走远后,邝鹤闲还站在原地,一脸落寞,柳淳熙也紧张起来,她缓步走了过去,轻轻扯了扯她师尊的衣摆。
随及邝鹤闲努力扬起微笑,微微俯身,一双温暖的小手就摸上了她的脸颊。
柳淳熙对着那张脸吹了吹:“不痛不痛,已经被孟冬吹飞了。”
这一刻,邝鹤闲突然落泪,她捏了捏柳淳熙的小手,笑着说:“师尊不痛。”
柳淳熙这时无法理解,为何师尊一边说着不痛,又一边流泪?
她的师尊又因何悲伤?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夜不能寐。
许多年后,柳淳熙才明白她师尊那时的痛苦都来自相爱却无法靠近,想要远离又无法割舍的纠结。
爱让人痛苦,因为它常常伴随着求而不得的遗憾。
每一次的回忆都如同溺水,每一次的思念只会割开人的喉咙,让滔滔江水灌入肺里,使人渐渐沉没。
这是柳淳熙也无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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