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结契,怎么能不来?”
孙哥在穆厘背上重重拍了两下,久别的感慨全部化在拳头里,话没说几句,倒是先过了几招。
如今三队的镖师已然不是从前相熟的那一批人了,有的镖师挣够了银子,早早回乡干起了别的行当,新来的镖师和穆厘不熟悉,但是从三队其他镖师口中也听过他许多事,当下见了人,聊上几句也就认识了。
三队远道而来,木瓜镖局的镖师们相当欢迎,当下就决定把前不久猎来的两只野山鹿烤了吃。
晚上,木瓜镖局的练武场堆起火堆,两只野山鹿分两边烤,几十人围着几个火堆聊得热火朝天。
一群人插科打诨,喝酒划拳,穆厘对于划拳还是不太行,一轮下来,五碗的酒量眼看就要见底,他端起酒自己喝了半碗,剩下半碗被林以玖很自然地接过去了。
季吒啧了一声,调侃道:“厘哥,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要人替喝呢?”
穆厘搭上林以玖的肩,晃了两下脑袋说:“那谁让我家林同学酒量好呢?”
**裸的炫耀,一群人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抗议,非要拉着穆厘再划拳。
穆厘的酒量是遭不住了,林以玖坐在他旁边倒是痛快,“行,阿厘输了算我的。”
林公子成了林大人,依旧爽利。
穆总镖头就不一样了,他划拳还是一样倒霉,别人喊十他喊五,别人出五他出十,嘴上喊的和手上动的完全不一致,几轮下来对面的人没喝几杯,他也没喝几杯,全给林以玖喝了。
这帮镖师以前见识过林以玖的酒量,知道他能喝,而且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有所顾及,全部敞开了手坑穆厘。
穆厘被坑得晕乎,玩到后面都忘了这游戏本来是怎么玩的了。
他一个光玩游戏只喝了五碗酒的人下桌时八分醉,林以玖不玩游戏光喝酒的人,好几轮下来,对面镖师都倒了好几位了,他眼神依旧清明,丝毫不显醉意。
甚至还能稳稳揽着穆厘不让穆厘歪倒。
孙哥扬眉,“好酒量。”
林以玖矜持地回了一个笑,“过奖。”
季吒笑说:“林大人倒是没有从前那么柔弱了。”
穆厘醉得迷糊,听到有人说林以玖弱,非要插嘴一句,“谁说林同学弱的?不弱,强得很!天下第一大酒鬼!”说完脑袋倒在林以玖肩上继续晕,一根食指朝天指着不肯放下。
众人都愣了一下,随机放声大笑,向来寡言的颜墨忽然说:“确实,林大人的酒量一绝。”
林以玖无奈地低头看了穆厘一眼,拉下穆厘那根朝天指,又掰了掰他的脑袋,让他睡得更舒服。
散场时,子时刚过。三队的镖师在木瓜镖局住下,林以玖背着穆厘回家。
今夜的月色依然很美,一如当年。
穆厘侧脸压在林以玖的肩上,看着天边那一轮明月,想起了当初那句话。
“今夜月色很美。”
林以玖侧头只看到穆厘红色的发丝,他记得这句话,也记得那个晚上,忐忑的心情。他那时听不懂这句话,做好了要以朋友的身份陪在穆厘身边的打算,只克制着回了一句话。
此刻,他却忽然明了这句话的含义。
原来那时,他们就已心意相通。
甚至,更早。
穆厘用食指挠了一下林以玖的喉结,换来自己屁股被抓了两下,他闭着眼睛笑,“孙哥他们,是你写的信吧?”
“阿厘高兴么?”
“高兴,很高兴。我以为这辈子很难再见到他们了,哪怕以后有机会回锦城或者去京城,也许都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不会很久,七年内,必定回去。”林以玖说。
“林同学,你想回京城么?”
“只要阿厘想回,我就想回。”
“要是我不想回呢?”
“那就不回,我们就在临州城过一辈子,或者以后阿厘想去哪了,我就辞官,我们一起去。”
穆厘的心涨得满满的,他亲了一下林以玖的侧颈,揶揄道:“林同学,还有没有点原则了?”
“没有。”林以玖含笑的嗓音里全是爱意,“阿厘就是我的原则。”
穆厘突然直起身从林以玖的背上跳下来,不等林以玖扶稳他,他就双手揽上林以玖的脖子,月光下,那双异域风情的金褐色双瞳微微闪着光,眸光里带着几分醉意,几分狡黠。
“林以玖,干我。”
……
穆厘为他这五个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被林以玖压在木柱上,整个人悬空着颤抖时,他哭着喊着发下毒誓这辈子再也不喝酒,然后当下就换来毒誓的惩罚。
*
良辰吉日在一众祝福声中慢慢靠近,直至媒人和穆厘说前一晚新人不能见面,日子就走到了。
结契不论嫁娶,但接亲的仪式不能少,按照婚书所写,穆厘是接亲的那一个,他前一晚是在镖局住的,临时收拾出来的一间屋子。
他睡得不是很习惯。兴奋、期待和忐忑,让他一夜睡睡醒醒,这一觉,好像睡了,又彷佛醒着,闭着眼时脑中闪过许多画面,什么都有,林以玖的音容笑貌占据了全部,睁眼时,他清醒地知道夜晚已过半。
睡不着时,他坐起来想干点什么,又担心自己没有睡好第二天不够帅,想了想,又躺下了。
公鸡鸣叫第一声时,他倏地睁开眼,被子一掀,立马坐了起来。
成亲了。
他把手放到胸膛上,感受心脏带来的鼓动,彷佛要耳鸣的鼓动,从心脏开始流向四肢百骸。
咚!咚!咚……
一下一下彷佛给仪式盖章。即使没有这个仪式,他们也结契很久了,但是,生活的仪式感,是在朴素平淡的生命里重要的标记。
回忆会因为仪式感变得生动,变得清晰,假如没有仪式,关于这一天的回忆就会被“那一年”这三个字匆匆带过。
有了仪式,这一天就会在他们以后某一天回忆往事时,被重点提起——那一天,我和你成亲了,那一天,我从镖局出发,明明路很近,但还是骑了马,那一天,我见到你时,我就知道,我的一生都会被你惊艳。
林以玖高中状元身穿红袍戴大花,头戴簪花走花路的那一天,穆厘错过了。
他遗憾不曾见到那一幕,但遗憾,在此时被填满。
林以玖乖乖坐在红纱帐下,耳上簪花红珠因为抬头一抖一抖的,煞是可爱。
他含笑的眉眼抬起时,穆厘似乎能感觉到这一刻时间被拉长,双眸的轮廓线被轻轻勾勒出来,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抬起,这一线,一笔即成。
穆厘好像知道,画师们为何独独钟爱用流畅柔美的线条勾勒眉眼了。
线条本身,即是美的本身。
“林同学,我来接你了。”
林以玖看着浑身都是红色的穆厘,没忍住,笑了一下,实在是……像个火娃娃,帅气英俊的火娃娃。
穆厘很少穿长袍,大概是觉得不方便,林以玖也是第一次见他穿,并且是红色的长袍,他那副带着异域风情的样貌,穿红色,犹如火焰一般猛烈。
像夜晚的烟花,像白日的太阳,热烈的,生动的,充满生机的。他的阿厘,本就是如此耀眼。
“阿厘背我上花轿么?”
“骑马,我要炫耀!”
说到做到,穆厘率先跳上马,然后拉着林以玖上去,两人共骑一匹,剩下一匹马在旁边响鼻不知所措。
媒人赶出来,摇着手绢叫道:“大人啊!不可骑一匹呀!这成何体统啊!”
穆厘喊道:“一样一样!一匹就行!没事!不管那些!”
媒人劝不下,算了,吉时要紧,她回头喊出“起——”,再转头,那两人的背影只剩一小点。
媒人:“……”
孙哥笑说:“随他们去,走,咱们到永膳阁去。”
两个人,一匹马,不紧不慢小跑过街市,刚开始街市人还少,慢慢的,不知怎么的,他们的身后就汇聚了一群人。
“怎么回事?哪家郎君成亲了?”
“怎么看这架势,不像成亲,像是私奔啊?”
“私奔?如此好戏怎可缺了我!走!跟上去看看!”
开始只是几个人,慢慢地汇聚成了一群人。
一传十,十传百,喜好此类活动的人全部聚在一起,先前有人问是哪家郎君结婚,此时再问,便成了另一个故事。
“听闻啊!从前有一公子和另一位公子相爱了,遭到了家中反对,其中一位公子被逼得没了后路,另一位公子听闻消息气红了头,这不,带着人私奔呢!”
这群人灵魂一震,果然是私奔啊!八卦啊!好啊好啊!
这群人跟在那匹马身后,都想冲到前面瞧瞧私奔的这两位郎君是谁。有人跑得快些的,到了前头,被这两人好看的样貌摄了魂魄,愣在原地,竟是忘了自己原先要做什么。
这人回过神,“私奔什么啊!这二位是同知大人和外使大人啊!”
“什么?不是私奔?”听闻八卦没了,有些人顿时没了兴致,“那算了,这二位大人有什么可看的,听说府衙里的大人都是些上了年纪——”
“那可太能看了!你是没瞧见那二人的面容,一位帅气一位俊美……不信?不信你去瞧好了!”
永膳阁大门前,已经围了好大一群人,他们不从街市过,抄近道,竟是比骑马的人还要先一步到达。
为了八卦,为了热闹,拼了!
众人翘首以盼,争着抢着要看第一眼,终于,马蹄声传来,所有人纷纷转头。
骄阳下,两人共骑白马,一人在前,笑得张扬热烈,一人在后,笑得含蓄悠然,马蹄踢踏,慢悠悠的,从远方走来,走进热闹里。
一只小白鸽从他们身后飞来,优雅的身姿以最流动的曲线从两人身边飞过,穿过漫天的花瓣,飞向天空,在其身后——
锣鼓喧天,繁花纷飞,一声唱:“一拜天地——”
二声响:“二拜高堂——”
三声奏:“郎君对拜——”
【原本打算这一章完结的,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有一点没有写完,那就再拖一拖吧~】
【这几天都没有按时更新,这一章更是拖到现在hhhhh】
【晚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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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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