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悦被小丫鬟引去用了些饭食,又被架去沐浴更衣了之后,就被送进了魏峙的寝间。
甫一进屋,两个小丫鬟就要走,夏竹悦忙拉着她们询问自己应当如何伺候魏峙,想了解一下他的日常起居习惯好早做准备。
小丫鬟们却彼此对视一眼,捂嘴轻笑了起来,红晕着面颊抽出袖子转身跑了出去。
被扔在房里的夏竹悦听她们嬉笑着跑远去,一头雾水。
她垂首看看自己身上,被小丫鬟们换上了一身略显薄透的桃红抹胸散花裙,绣着些许缠绵悱恻的缠枝纹,罩了件同色纱衣,隐约能看见香肩和白嫩藕臂。
她才洗过头发,如瀑青丝未被挽起,只松散系了个发带,鬓边零星点缀了几朵清香雪白的茉莉。
这那里是正经婢女的打扮......
她有些无奈,心知上到李管事,下到丫鬟们,都误会了她的身份。
但是,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呢,她也说不清。
‘无论是妾是婢,还是旁的什么,取悦我,都是你的职责,不要心存侥幸。’
脑海里忽地闪过魏峙说的这句话,甚至还浮现出他说这话时的轻薄模样,夏竹悦不禁心下一紧,赶紧摇了摇头。
先前在夏府,实在是情况紧急,若是不攀附他,只怕此刻她正在知州府那傻儿子的榻上惨遭蹂躏。
但是人心总是贪婪的,如今藉由他离了夏府的桎梏,若是能保住清白之身离开这里,岂不更好。
她心下盘算着,既然他方才在车上嫌她木讷,干脆她就装的更加木讷无趣好了。
反正他肯让自己跟过来,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过两日觉得无趣了抛之脑后,她便可以溜之大吉,
‘永远不能离开我。’
‘不离。’
于偏厅里许下的誓言浮现耳畔,令她不禁打了个冷噤。
她摇摇头,说服自己,这世子爷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这样的誓言指不定对多少姑娘说过,不作数不作数。
打定了主意,她拍拍手起身准备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外衫披帛之类的东西能挡一挡她这薄如蝉翼令人羞赧的纱衣。
才刚一动身形,房门便被骤然推开,令她一时间僵在那里,坐下也不是,起来也不是。
魏峙猛然看见她这怪异的姿势,有些意外,视线将她从头到脚缓缓扫视了一遍,轻轻哂笑了一声,
“这还有些妩媚样子。”
夏竹悦垂眸一看,自己因半起不起的姿势意外地扭了个撩人的姿态,抹胸也松了些许,颈项下雪白一片肌肤尤为晃眼。
那片雪白的肌肤瞬间泛起了淡淡的粉色,由下而上顺延着脖颈直红到了面颊上。
夏竹悦急急捂住胸前站直身子,赧然地想要拉紧衣襟遮掩。
可惜那是件薄透的纱衣,并没有什么用,倒显出一股子欲拒还迎的劲儿来。
魏峙眸中黯了一瞬,似墨色流淌,但片刻仍是收回视线,转身往内间走去。
优秀的猎人善于等待。
他,不着急。
魏峙走到榻前,半晌不见夏竹悦过来,有些不耐,“愣着做什么,过来。”
夏竹悦心下一紧,无可奈何,只得挪动脚步往内间去了。
紫色纱幔散开了半边,昏黄的烛光轻轻摇曳,映出后边挺括的身形。
夏竹悦走到纱幔前,却怎么都挪不动步子了。
魏峙冷眼瞧着她,“还等主子给你更衣么?”
夏竹悦抬眸细细观察了一小会儿,心下计较着,
嗯,神色清冷,眉宇间透着些许倦怠,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耐。
看来此更衣不是彼更衣,他确是要安歇了。
她安下心来,顺从地垂首上前,轻轻解开了他的领扣。
忽地,她想起自己得装作木讷粗苯才是,于是解襟下系带时,便故作粗苯迟钝,半晌也解不开,希望他能够因此厌弃自己些许。
然而魏峙就那么闲闲地站着,任她作妖。
见他没有反应,解腰间系带时,她又故技重施,企图挑战他的耐心。
忽地,一阵天旋地转间,夏竹悦被拉进了他怀里,魏峙一抬手,瞬间扯落了她抹胸裙上的系带。
夏竹悦惊慌失措,急急捉住抹胸,才不至于让裙子整个坠落。
魏峙从背后揽着她的腰肢,俯首在她耳畔,手指轻轻拨弄着她身上另一根系带,带着些许戏谑,
“看来你不太会解系带啊,还要不要我再教你一次?”
温凉鼻息拂在夏竹悦耳畔,令她耳尖儿热的发烫。
“学会了么?”他不肯饶过她。
夏竹悦赶紧点点头。
腰间的桎梏撤去,夏竹悦赶紧背过身去系好自己的系带,然后转身去解他的。
这下子解的飞快,三两下就将他扒的只剩中衣。
“......”
魏峙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去榻上躺下了。
夏竹悦将衣衫收好,犹犹豫豫地站在榻边,绞着衣角。
魏峙撇了她一眼,“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惊雷一般,夏竹悦颤了颤,抬眸望向他身侧的空位置,面露难色。
魏峙给了她一对眼白,往外一指,“想什么呢,你睡那。”
夏竹悦顺着他的指尖儿望去,才见隔间下置了陪床,那原是供上夜听差遣的侍女用的,稍富贵的人家都有,王府里自然也有。
如蒙大赦一般,她欣喜地殷勤上前为他掖好被角,扭身往外去了。
瞧着她轻快的背影,魏峙心下顿生出一丝不快,早知她会如此欣喜,就该罚她在榻边站到天明才是。
忽地有些许烦躁,他掀了她为他掖紧被角,翻过身去,阖上了眼睑。
长夜漫漫,本该寂静的夜空被一道闪电划过,轰隆作响,急急下起雷阵雨来。
急促的雨点儿拍打在窗扇上,扰人清梦。
魏峙幽幽转醒。
烛火早灭了,屋内一片幽暗,只有偶然划过的闪电将之照亮一瞬。
他浅眠,醒来便难以再入睡,静静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朦胧中只听见伴着雷雨声的,还有轻微的呜咽声。
那呜咽如泣如诉,断断续续,着实扰的他心烦。
他起身下了榻,来到隔间,伸手准备将她拎起来丢出去。
忽地一道电闪雷鸣,照亮了她满面泪痕的小脸儿。
她缩成一团,似梦魇中一般,呢喃哭诉着些什么。
没来由地,他心下酸涩了一瞬。
俯下身,轻轻凑近她唇畔。
“娘...别...丢下我......”
她断断续续地呜咽着,
“月例银子...都给你们...别...打我......”
魏峙蹙起眉头,直起身子。
他垂眸瞧着蜷缩成刺猬一般的小姑娘,不知她从前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大抵是不如意的。
若无极紧要的苦衷,又怎会铤而走险身穿嫁服来引诱自己呢。
是被逼婚么。
你不愿嫁的,是谁呢......
一道惊雷劈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巨响。
夏竹悦似被魇住了,哭的更甚,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却怎么也无法脱离梦魇,醒转过来。
魏峙于床沿坐了,轻轻握住她紧揪着被角的手。
似得到了安抚一般,夏竹悦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渐渐平静了下来。
良久,她才彻底从梦魇中脱离出来,翻了个身,逐渐醒转。
魏峙松开了手。
夏竹悦费劲地睁开眼睛,却猛地见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吓得她惊呼一声,用被子拥住自己。
魏峙被她吵的蹙起了眉头。
“你,你要做什么。”
待看清是魏峙,夏竹悦将自己拥的更加严实。
早知他不是什么好人,平白无故要她住在他房里,还假惺惺地让她去睡什么陪床,如今半夜里却摸黑过来了,真真儿是个禽兽!
她在心里啐了他好几口。
魏峙斜睨着她,“做什么?我渴了,斟茶。”
“渴了你唤我就是了,这样吓唬人干嘛。”夏竹悦尤是不信。
似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嗤笑一声,“你这睡得比主子还实的婢女,我唤的醒么。”
“......”
夏竹悦一时语塞,呐呐地,“你唤过我了?”
“雷都打不醒你。”
听了这话,夏竹悦回首望向窗外,果见外头雷雨交加,看起来已然下了好一阵子了。
她窘迫极了,赶紧起身披上那聊胜于无的纱衣,吹燃火折子点上灯蜡,又去关了窗扇,才去桌上拎起茶壶,用手一探,
“都凉了,你且略等等,我去沏壶热茶来。”
甫一推开门,密集的雨滴便劈头盖脸地打到了她身上,浸湿了她的裙摆。
“罢了。”
他唤道:“这么热的天儿喝不下烫的,你且倒凉的来。”
夏竹悦愣了一瞬,回首望着他,“凉茶伤胃,喝不得,还是换热茶水来罢。”
“不必。”
魏峙冷眼瞧着她,忽地起身回到自己榻上躺了下去,阖眸睡了。
“......”
夏竹悦拎着茶壶,一时间进退两难,心道这人真真儿是喜怒无常难伺候。
她不敢吵他,只得蹑手蹑脚地轻轻关上门,摸到陪床边,吹灭灯烛躺了上去。
这一夜,她再也不敢睡实了,以防他有什么吩咐自己没听见。
天亮魏峙那边刚有些动静,她便立刻起身来到他榻边。
“做什么?”
“伺候您洗漱呀。”夏竹悦吃一堑长一智,乖巧堆着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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