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凶手

宋婉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明艳动人,半分没露怯地问道:“温公子何出此言呢?”

她没否认自己认识林芷,也算是变相地承认了温言的猜测,只是好奇,好奇对方会猜到她的理由。

“最开始,我听闻彭景身死的时候,其实完全没往你身上想过,”温言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对方,开门见山地说道,“可是如今杨恒和李子鹏接连失踪,生死未卜……若是有心者将这三个人放在一块儿联想,自然便会很轻易地想到宋小姐你了。”

只不过这皇城内怕是没人会相信,一个久居青楼的小姐,竟会对自己的长期嫖客——说是钱袋子也不为过,痛下杀手。

乍一听上去,这与亲手断了自己的财路无甚区别。

因此,若不是这事涉及到了三位公子哥,颇有些赶尽杀绝的意思,饶是温言,也很难猜到这方面的关联。

“这倒确实是我百密一疏了,”宋婉佯装可惜地叹了口气,“可惜,即便如此,彭家也是抓不住我的……况且,这和林芷又有什么关系,偌大一个皇城,姓宋的不到上千也有几百,其间能耐大的人多了去了,温公子是怎么通过这种小事,就断定是我的呢?”

这种小事……?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的确,宋婉的这张嘴无论再怎么能言巧语,她的身段也是断然骗不了人的。

这也是整件事里,她最能够加以利用的混淆视听之法。

一个青鸢阁的头牌小姐,别说习武了,就是稍微有些膀大腰圆都是要被嫌弃的“死罪”,整日顶着这么副软若无骨、弱不经风的身子骨,是断然不可能与三个大男人正面抗衡的。

那硬的来不过,自然就得靠巧的。

以宋婉的身份,和彭景他们那酒蒙子的个性,其间最有可能的便是……

温言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下毒了吧。”

“是,没错,”宋婉像是确信了温言与她无害,索性也不装了,爽快地承认道,“青鸢阁向来对这些来往的公子哥们照料仔细,就连每回送往厢房的酒酿和吃食都是经过严格管控的,生怕会出一点纰漏,惹上麻烦……温公子难道就不好奇,我是从哪儿弄来的毒药么?”

青鸢阁对这些东西管控严格,倒是在温言的意料之内——若非如此,岂不是无论谁看嫖客不爽,都能随手下一把毒药?到时候就算是把犯事的小姐拖出去乱棍打死,青鸢阁也难保不会连带着沾上一身腥。

因此,这毒药的来源,只会有两种情况。

温言思忖着答道:“我猜,要么是有人愿意从外面带来给你,要么……便是你自己能做。”

“其实前者的可能性并不大,宋小姐你自从前几年在赌桌上一战成名,身价水涨船高后,迎来的嫖客便基本都是些有钱有闲的富家公子哥,这些人再怎么当酒囊饭袋,行事也必然会顾虑身后的家族势力。

因此这些人中鲜少有真心不睦之人,大多都是面上还能打个哈哈的交情,自然是做不得干出这般你死我活之事的推手。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可宋婉哪怕是再有能力,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想要从青鸢阁内拿到毒药药材自己做,基本是不可能的——这地方能有点迷药、春/药还算是平常,可这些东西里怎么也不会用到有毒的药材……还是那句话,要真出事了,青鸢阁自己都得原地变成泥菩萨。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般浅显的道理,我以为你们这种人最懂了,”宋婉看出了温言的疑惑,面上笑笑,“这青鸢阁里,多的是没读过书,又想赚快钱的侍女小厮,我只用轻轻抛个饵,便是天上掉馅饼的恩赐,多得是人愿意抢着做……若是放心不下,到时候再杀人灭口即可,神不知鬼不觉,这秘密就该顺利陪着我进坟里了。”

温言张了张嘴,却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宋婉似乎是直到这时,才有了闲心,细细打量过温言的眉眼与衣着,随后自嘲般的开了口:“温公子倒真是幸运,苦尽甘来得了佳人青睐,就连这衣服料子都换成了上好的,怕是要比曾经贵了十倍不止吧。”

温言一愣,像是没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往了这个方向,下意识地低头扫了眼自己今日的衣着。

他对这些东西向来不甚讲究,住进柏府后,柏夫人又颇为热情,大包大揽地派了好几个侍女来给他量体裁衣,没过几日,柏清河的衣柜里有一半便换成了他的这些个新衣裳。

他习惯了衣着朴素,不爱整那些个绣花绣线,因此衣衫大多是素布,本就看不太出来区别,原先只当这料子与曾经也无甚差别,心下也从未仔细琢磨过,衣服嘛,隔三岔五的破了坏了,总得是要换的,费那么多心思作甚。

直到现在被宋婉这么直白的点出来,他才有些恍然。

“如今这皇城内,谁还不知道他柏清河有个捧在心尖儿上的人,跟宝贝眼珠子似的,”宋婉轻笑一声,“小女可就实在没这么好命了,真心错付痴情难改,这河岸摇船上的情怨哀歌,该换我上去唱一曲才是。”

真心错付?痴情难改?

温言听着这幽默话,嘴角都不免勾了勾。

“其实我本来,没想杀了他的……彭少爷这些年间,但凡来这花街柳巷,那鸨母都知道该喊我来陪,他明里暗里递了我多少好,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人蠢了点,但好歹还算不坏,从来没羞辱,或是折腾过我,心情好了更是什么礼物都上赶着往我这儿送……”

“能做到这个份上,要说没一丝真心,我是不信的,”宋婉手肘撑在桌上,指尖细细摸过另一手的指甲,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过现在想来,这份‘真心’,与面对一只眼熟的阿猫阿狗的真心,也无甚区别……”

“你听说了彭景身死的消息,自然也应该知道,彭家有人要升迁去当知县的事儿吧?”宋婉垂眸一笑,继续说道,“这事儿还是他有次喝醉了,亲口告诉我的,说他要跟着长辈去辛城定居了,到时候就很难再见到了……”

于是,当时的宋婉攥紧了手帕,心下百转千回,面上却是笑容不变,试探着问道:“彭少爷怎的这就要离开皇城这座温柔乡了,留着阿宋一个人,可不得想您想得心焦呀?”

“哎,可不么,就是苦了我的好阿宋……阿宋啊,放心,我彭景一言九鼎,到时候肯定会时常……嗝,时常回来看我的亲亲阿宋的……”彭景显然是已经喝高了,语句有些混乱,手也跟着不规矩了起来,“……保证不会让……让我的亲亲阿宋寂寞……”

宋婉的心思却显然不在那里,见跟这醉鬼说暗示是徒劳无功,索性说得更直白了些:“彭少爷,您疼阿宋,不如就将阿宋给带在身边吧……”

彭景手下动作一顿,跟酒醒了三分似的,盯着宋婉看了几秒,果断摇起了头。

“那不成……这事儿,这种光耀门楣的事儿,带着个妓子,像什么样子,到时候万一传了开来,我彭景不就成了这皇城的笑话……不成,肯定不成……”

“没有人不想离开这鬼地方,我做梦都想,想有个人带我走,谁都好,能带我走就好,”宋婉说着,低低地笑了两声,“我见过很多人,她们死心塌地地攀附于男人身上,运气好点儿的被赎了身,可浑身没半点依仗,最终也不过是被换了座鸟笼,死在了深宅大院里。”

“所以从一开始,我求财、求权、求人,却唯独不求爱……男人的爱,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宋婉狠狠盯着温言,“可笑的是,情爱当真半点不由人,柏清河恨不得能昭告天下他爱上了你,哪怕你是个跟他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人,甚至还是个被关进过地牢里的罪人,都没关系……而我呢,我只是一个没那么好命的女人,怎么就成了个这般拿不出手的物件了?”

宋婉语调不由自主地上扬,肩膀跟着耸动了两下,像是泫然欲泣;温言端坐在对面,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抱歉,失态了,你是林芷的朋友,我不该朝你撒火,”好在宋婉很快便调整好了自身,扬手将温言面前的茶水泼到了身后的地上,接着说道,“所以我只是恨彭景,他既然不能带我脱离苦海,那便也没用了。”

没用的废物,就该被处理掉。

于是宋婉在一天夜里将彭景约了出来,陪他喝了最后一杯酒。

宋婉眼波流转,脸上又重新扬起了那得体的微笑:“温公子,我知道你找我是要做什么,看在林芷的面子和你听我说了一大通废话的份上,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帮你,但这个解药原先从未有人做过……说实话,我也并没有把握。”

温言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会突然答应得这般爽快,不由得一愣,好在他心下知晓对方如今最想要的是什么,于是立马拱手道:“多谢宋小姐救命之恩,赎身一事,在下定会帮忙解决……”

“虚话不必再提,我之后会给你个地址,派人将药材送到那里即可……也不用谢我,我肯帮你,自然也有所图,毕竟除了赎身,还有件事,这天下当真是再没有比温公子更适合的人选了。”宋婉朱唇微启,一字一句,却是掷地有声。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我要杨恒和李子鹏的尸体永不见天日,从此往后,永远也不会有人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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