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们

“汪。”花生欢快地甩着尾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出门。

时遇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先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侦查敌情。

很好,老夏同志已经睡得打呼了。

他回首对花生比了个“嘘”的手势,一人一狗踮着脚尖,活像两个小毛贼似的溜上了天台。

“啊,秋天的夜晚,凉快~”

时遇深吸一口秋夜微凉的空气,正要去按天台的照明开关,蓦地动作一僵。

在围墙的阴影处,隐约有个黑影,天台外灯光如星河般璀璨,却照不亮里面这一隅的黑暗,只能模模糊糊看出那是个人影。

“卧槽,谁在那?”

家里该不会进贼了吧?!还是闹鬼?!

时遇手上的黑色手环瞬间冒红光,他平缓了一下心绪,后背一阵发凉,悄悄摸起墙边的一根晾衣杆,摆出防御姿势,只要那鬼东西一动,他就出击。

“汪。”没等他行动,花生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欸,臭花生,快回来。”时遇急得在原地直跺脚,又不敢大声喊,只能压着嗓子呼唤自家傻狗。

万一那是个不法分子,花生这只傻白甜,不就是上去送人头……

哦,不,是送狗头!

“时遇。”

清冽平和的声线忽然响起,吓了小时同学一跳:“靠靠靠,鬼、鬼说话了。”

他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棍子,嘴里还不停给自己壮胆:“不怕,不怕,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物质决定意识,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花生别怕,爸爸来救你了!”

“是我。”褚桉无奈地又说了句。

“褚桉?”

时遇举着棍子的手僵在半空,他刚才连作战计划都想好了,先上去一个扫堂腿,再补一闷棍,直捣黄龙,结果发现是虚惊一场。

“你怎么在这儿?睡不着?”

“啪”的一声,时遇按亮了天台的灯。昏黄的光线霎时驱散黑暗,只见他家那只没出息的萨摩耶正乖巧坐在褚桉脚边,任由对方揉捏它蓬松的白毛,还吐着舌头冲自己傻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不是,怕黑。”他回答道。

时遇放下棍子,挨着褚桉坐下:“怕黑你来天台干啥,在家里开灯不好吗?”

褚桉没有说话,抬眸看向远方。

那里有万家灯火,碎星垂野,流淌着,点亮了小城的一方天地。

“这样也很好。”他轻声说。

身旁人神色冷淡,时遇没从他那张俊脸上找出半点怕黑的痕迹,倒像是半夜独自跑来天台emo的文艺青年。

他实在搞不懂这家伙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但还是往对方那边挪了挪。

“你白天就不太对劲,是被程潮熙的事吓到了?”

时遇自以为体贴地问道,心里还美滋滋地想着:看吧,我多么的善解人意,褚桉这种长得漂亮的,就是那种需要保护的小白花类型。

温筱筱诚不欺我。

这孩子,一看就被温筱筱荼毒的不轻。

褚桉轻笑一声,不知是被他这番脑补逗乐了还是怎么,笑意不达眼底,“谁给你这种错觉的?”

“难道不是吗?”

“呵。”褚桉的回应简短又气人。

时遇鼓起脸,不开森,明明我在关心你好叭,不识好人心,哼。

“话说,程潮熙的事,你怎么看?”时遇歪着头问道,他总觉得褚桉看事情的角度很特别,能一眼看穿人心。

身旁的人沉默良久,在褚桉的眼中,程潮熙分明是在下一盘大棋,那个看似叛逆的少年正在精心扮演一个不成器的败家子,只为让那个掌控欲极强的父亲放松警惕。他在等待,等待一个能一击致命的时机。毕竟,一个整天惹是生非的混小子,总比一个精明能干的继承人好掌控得多。

眼前的少年是一张白纸,未经世事,这些事情没必要污了他那干净的灵魂。

褚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像初次见面时那样,轻轻揉了揉时遇柔软的发顶。

真单纯啊,被保护的太好了。

也是,这座小城里的人都是这样,沈宥是,温筱筱是,时遇更是。

像个小太阳,真想一辈子都靠在你身边,汲取你的温暖,溺死在这蓬松暖和的伊甸园里。

可是啊,我和程潮熙一样,是烂在泥地里的人,阴鸷刻在骨头里,脖颈上的枷锁让我们喘不过气,那些如影随形的噩梦,永远都在暗处蛰伏,逃不掉的。

褚桉沉浸在思绪里,手指无意识卷上了时遇的发丝。

少年的脸色越来越白,时遇以为他被夜风吹着了,连忙伸手去握他的手腕,一摸,冰凉凉的。

“褚桉,你又摸我头,这样会长不高的。”时遇嘟囔着,却不见对方回应,虽然不在意,但这人还心不在焉地继续揉他头发,这绝对不能忍。

他一边抱怨,一边拽着人站起来,“回去啦回去啦。”

褚桉惊醒,眉宇间染上歉意:“抱歉。”

时遇取笑他:“这次没有糖果安慰了吗?”

“下次补给你。”

“说好了哦。”小时同学满意地点头,拽着他就往楼下走,“你手冰得跟死人似的,要是感冒了明天还怎么考试?”

褚桉任由他拉着,掌心渐渐被少年温暖的体温焐热,时遇浑然不觉自己牵着人家的手,还傻兮兮地招呼着花生跟上。

把人送回房间后,时遇急匆匆地往自己屋里跑。褚桉呆坐在床边,还没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见人走了,心里涌上一阵没来由的委屈,空落落的,跟失了魂一样。

没一会,时遇端着个杯子返回来,褚桉的房门跟他来时一样半掩着,他也没多想,推门而入,就见褚桉的瞳孔像木偶般空洞,没有焦距。

“卧槽,你不会真被吓着了吧!”时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手背贴上褚桉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的迹象。

他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说着把温热的杯子塞进褚桉手里,“快,干了这杯板蓝根。”

褚桉抬头,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光泽,喝了药,整个身子总算有了些许热乎气,“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也没发烧啊,时遇垂眸纠结片刻,“要不……我给你叫一下,万一你后半夜起热了呢?”

褚桉没听懂:“什么?”

时遇解释道:“就是叫一下,我家这儿的老习俗,小孩子要是莫名其妙发烧,吃药打针都不管用,那就是被吓掉魂了,得把魂叫回来才行。”

褚桉这下听明白了,眸子一动,眼底弥漫起笑意,饶有兴趣地问:“怎么个叫法?”

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是唯物主义者的家伙,现在居然要给他“叫魂”。

时遇从裤兜里摸出个一元硬币,煞有介事地说:“你先躺好,我去找个镜子,等会把硬币立在镜面上,放你枕头边。”

他边说边往门口走,“然后我在这喊你的名字。”

少年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喊道:“小桉,回家喽,快回来。”

时遇学得有模有样,像个从业多年的神棍,其实他根本没实践过,但不妨碍他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心。

“噗嗤。”褚桉笑弯了眼,还是第一次见时遇这么一本正经的。

小时同学气得红温了,又急又恼,“你别不信啊,我爷爷帮别家小孩叫过好多次,每次都灵验的。”

他忽地顿住,后知后觉道:“等等,你不会耍我玩呢吧?!”

见褚桉笑成那样,时遇漫长的反射弧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他气鼓鼓地转身就要走,却被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的错,不生气了。”

时遇鼓起腮帮子,像只小河豚,认真地说道:“下次不准这样了。”

褚桉应声说好,心里想着还怪好哄的。

时遇依然不放心:“如果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嗷。”

“好。”

“那……加个微信吧。”小时同学眼睛亮亮的,快速地掏出了手机。

褚桉去床头拿来手机,扫了时遇的二维码,少年的头像就是自家的白色小狗,而褚桉则是一张深不见底的大海。

时遇盯着那片蓝色,在心里嘀嘀咕咕:怪压抑的。

但他很快甩开这个念头,对眼前人叮嘱道:“有事给我发消息。”

褚桉目送时遇出门,经这一闹,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他仰面倒在床上,手臂盖住眼睛,嘴角弧度越来越大,床头的小夜灯照着他半边脸庞,暖色系的光芒也遮挡不住少年周身萦绕着的阴郁。

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叹息声,他笑着说:“真好啊。”

注:文中小时同学叫魂的行为仅为当地习俗,看文的宝子们请不要学习[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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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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