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是个很有趣的老头,又幽默又儒雅,落座以后跟纪惊蛰一唱一和,一会儿说昨天的太阳,一会儿说天上的仙女。
蔚迟可算是知道纪惊蛰那些鬼话都跟谁学的了。
“白教授。”蔚迟插空说了一句话,“您跟纪惊蛰认识多久了?”
白越光想了想,又看向纪惊蛰,试探着说:“……三个月?”
这怎么还是个问句?
蔚迟便晓得他俩又在编瞎话,这个白越光大概跟纪惊蛰消失的五年有关系。
他注意到白越光带了个很大的包,露出了几个文件袋的边角,大概是有很多资料,但白越光丝毫没有拿出来的意思,要么就是赶时间过来没处放,要么就是顾忌他这个外人在场。
他便又觉得无趣,起身要走:“那你们俩聊,我就先走了。”
纪惊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回座位:“你走哪儿去?”
这样蔚迟也不好走了,抱歉地看了白越光一眼:“我怕你们师徒两个有什么公务要说。”
纪惊蛰:“有公务说说呗,你走了算是怎么回事儿?”
白越光:“哪有什么公务?我就是来跟小纪聊聊天。”
哪有风尘仆仆背那么大个包过来,就为聊点仙女的?
但白越光都这么说了,蔚迟只能坐好:“行。”
这回他俩便没再天花乱坠地海侃了,白越光推推眼镜,睿智而慈祥的目光转向蔚迟:“小迟啊,哪年生人?”
蔚迟:“比纪惊蛰早一年。”
纪惊蛰补充:“他隆冬,我惊蛰,我俩连着的。”
白越光:“哦……属牛的。好,好。”顿了顿,又问,“哪个星座的?”
蔚迟一挑眉,确定了这老头还是在胡扯,道:“不清楚,这方面我了解不多。”
纪惊蛰举手:“他天蝎的。”
“哦,哦。”白越光思考了一会儿,跟纪惊蛰说,“那跟你的双鱼很配啊?”
纪惊蛰:“绝配。”
白越光:“具体怎么个配法?”
纪惊蛰:“他喜欢虐我,我喜欢被他虐。”
蔚迟:“……”
白越光哈哈大笑:“我跟我爱人也是天蝎配双鱼,你别说,还挺准!”
蔚迟在回学校的地铁上给胡天奇发了消息:咱们在医院见的那面是周几?
同时他看到一条好友申请,是顾佳佳。
通过后顾佳佳立即给他发来一条链接,是某瓣的一条帖子,来自一个灵异小组。蔚迟点进去,看到完整的标题:急!只有我觉得世界变得不大对劲了吗?
一个名叫“森林狼”的楼主描述自己全家都是医疗口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身边的同事、朋友、甚至是父母都变得有些奇怪,怀疑自己被什么东西上身了,或者被卷入了一场真人秀。
这时胡天奇的微信进来了:我们在医院见过面吗?
蔚迟:在学校你加我微信的时候,刘琴提到“上次”没加上,我想问问“上次”是哪次?
胡天奇:您这么一问
胡天奇:我记不太清了
胡天奇:我的感觉里是在医院大厅……
胡天奇:天顶很高
胡天奇:我从大门走进去
胡天奇:许白诗和刘琴在我旁边……
胡天奇:然后我就看到您了
胡天奇:我记不清了
胡天奇:您记得吗?
纪惊蛰在旁边问:“怎么了?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
蔚迟一边回了胡天奇一句谢谢,一边把事情跟纪惊蛰说了。
“他们两组人是有什么不一样?导致记忆出现了偏差?”蔚迟边想边说,“还是说……也许每个人都会出现这种‘既视感’,只是时间不同,之后会慢慢想起来?”
纪惊蛰:“我倒是经常会有‘啊这个场景我见过啊’的既视感。”
两个人又讨论了几句,依然没什么头绪。
等蔚迟再切回某瓣,刷新一下,那条帖子显示不存在。
他又凭着记忆去搜楼主的ID,显示用户已注销。
这时顾佳佳发来消息:咱们见一面吧?
蔚迟:好。
蔚迟把高求索也叫了出来,几个人约在学校外面的水吧。
蔚迟他们到的时候高求索已经到了,捧着一本巨厚的书在那儿背,蔚迟不小心瞥到书脊上的书名《恋爱向导》,登时觉得应该自戳双目。
纪惊蛰显然也看到了,笑得相当夸张:“哟,高学霸情窦初开啦?问我呀!干什么信那些江湖骗子?”
高求索:“你俩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具有普适性,参考价值不大。”
“嗐。”纪惊蛰装模作样叹一声,其实脸都快笑烂了,“不愧是学霸,看问题真透彻。”
蔚迟话都不想说。
顾佳佳和彭慧稍微来晚了一点,在等她们的时候蔚迟和纪惊蛰已经听高求索说了他们跳下去之后发生的事情,顾佳佳和彭慧是紧接着跳的,非常勇敢。
顾佳佳是带着一个笔记本和一叠资料来的,开门见山:“既然蔚迟你之前在市二院就遇到过这种事情,而我们又再经历了一次,以防万一,我认为我们应该重新梳理一下信息和情报。”
蔚迟很赞同:“有道理。”
几个人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彭慧晃晃自己的手机,道:“我建了个群。”
群名非常朴实无华,就叫“调查小组”。
顾佳佳道:“我把现在收集到的资料都发进去,大家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
蔚迟在顾佳佳再次发送的一堆链接里找到他看过的那个,点开,果然是不存在:“你在地铁上发给我的帖子被删了,用户也注销了。”
“真的?”顾佳佳很惊讶,“好奇怪……那么隐蔽的小组,我看的时候浏览量只有两位数。”
高求索:“有其他人在关注这件事?”
不管这样,蔚迟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事情还没有结束。
那天他们在水吧讨论到晚上八点,饭都没吃。之后,这个“调查小组群”也非常活跃,各种不知道哪里倒腾来的小链接一天几十条,有东方的有西方的,有佛教道教有基督天主,有哲学有科幻也有科技博主……
而所有人严阵以待的“下一次”却并没有发生。
一个月后,顾佳佳在群里约了一次见面。
还是上次那家水吧。
还是蔚迟、纪惊蛰和高求索先到一点。
之后,顾佳佳和彭慧一起来了,两个人都化了淡妆,但顾佳佳的脸色看起来仍然不太好。
等那两个女孩一落座,几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气氛有点沉重,又隔了一会儿,蔚迟问两个姑娘:“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彭慧看了身边的顾佳佳一眼,道:“我还好,只是第一周连做了一周噩梦,后来就好多了。”
“嗯。”蔚迟又问顾佳佳,“你呢?”
顾佳佳:“我也还好……”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看起来神色如常,只是脸色有点苍白。
纪惊蛰直接说:“你看起来可不像是还好的样子。”
顾佳佳低下头去,很小声地发出一点声音:“嗯……”
“跟刘知远有关?”从顾佳佳微小的颤动中得到答案后,蔚迟问,“他怎么样了?”
“他挺好的。很正常。”顾佳佳又抖了一下,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说,“只是我认不出他了。”
卡普格拉妄想症。
蔚迟在搜索框中输入这个名词。
这是顾佳佳刚拿到的诊断结果。
顾佳佳说:“也许这就是真相。”
搜索结果:1923年由法国的精神科医生卡普格拉首先描述的一种精神病症,也称卡普格拉综合症、别名冒充者综合征。该症状通常由于视觉信息从梭状回到杏仁核到边缘系统的线路受损而产生。核心表现是患者认为一个现实的人(多数是亲属)被另外一个人所冒充或取代,这两个人同时都存在,而且长相和其他特征都是一样的,值得注意到是,通过电话联系患者还是可以辨认出来(因为听觉信号到边缘系统的线路没有受损)。该症状在临床上比较罕见,一般被解释为精神分裂症患者。
该症状出现后患者具有高度的不安全感,较高比例的患者具有暴力倾向。
“我的医生给我讲了一个病例。”顾佳佳说,“女孩,26岁,研究生,寒假回家时感到父母被外表长相酷似的别人替换了,连房子和所有物品也都被替换了,随后发现来访的亲友也都被替换了。她去走亲访友,所到之处一切都已经被替换了,仿佛置身于专门为她仿照家乡面貌设计的‘第二个故乡’。她坚决要求男友陪她一道去寻找‘失去的家园’。在火车上她去了趟厕所,回来发现男友也被替换了,刚才座位周围的其他旅客也被替换了。于是惊恐地报警。在门诊她多次询问医生:‘现在的医学是否已经发达到不留痕迹地复制一个人的水平?’”
顾佳佳的双手紧紧搅在一起:“我现在就跟她有一样的感觉。”
蔚迟:“你觉得刘知远被替换了?”
在刚刚的某一瞬间蔚迟也感觉到了冥冥中的一股寒意。顾佳佳口中的“那种感觉”至少短暂地降临在了他的身上……他想到了周迎春。
顾佳佳说:“我不知道。”她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她说:“医生说我不是唯一一个有这种感觉的人,让我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纪惊蛰问:“所以你现在相信是你病了?”
“我只能这么相信。”顾佳佳低着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抬起脸来眼睛像狼一样闪着两星光点,“不然呢?相信他已经死了吗?”
高求索道:“可你知道出问题的不是你,我们都……”
顾佳佳说:“也许我们都病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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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青大学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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