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祁国,盛夏刚过,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燥意。
玄王世子府的昏暗地牢里传出一阵阵鞭笞声,舞女被吊在木架上,一身舞衣被鞭子抽碎,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没一块好肉,妩媚的脸上也爬满鞭痕。
行刑的侍卫黑衣银甲,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不远处,有人在一旁观赏,朱衣张扬浓艳,衬得那张清冷无欲的脸多了几分红尘。
他倚在软榻上,懒散地掀起眼皮,神情却是莫名愉悦,眼底深处压抑着翻涌的浓重情绪。
舞女被吊起的木架旁,同样绑着一个女子,身量矮小瘦弱,右肩和腹部受了伤,只用绷带处理了一番,隐隐渗出红色的血迹。
在一声声鞭笞中,她慢慢睁开眼,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绝望的叹了口气。
七天前,她因为在某漫画网站多次弃坑的“罪行”,被发配到自己弃坑的漫画里接受惩罚。
好死不死,竟然穿到了《盛世美人》里,成了纨绔世子林惊肆身边的侍女白粥身上。
白粥在漫画里没什么存在感,甚至她这个作者都不知道有这号人,但据系统给她的消息,白粥在世子府呆呆笨笨没什么存在感,实际上却是被人安排进来打探消息的,虽然她从未往外传过消息。
七天前,林惊肆带着随从去西山别院泡温泉,结果原主偶然撞见一直欺负她得侍女清羽和一伙黑衣人密会,她转身要走却惊动了人。
清羽一刀刺入原主腹中灭口,而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穿来的。
这次穿书,她接到任务,给林惊肆当“替死鬼”,只要林惊肆遭遇危及生命的危险,她就得帮他挡刀挡枪,即便不愿意,危险等级到了身体还会失控。
黑衣刺客奔着林惊肆的温泉小筑而去,而白舟舟也在系统的催促下,捂着伤口不情不愿的追了过去,之后在水里帮他挡了一箭,失去了意识。
系统告诉她,宿主身体遭遇重大伤害后,为了保护宿主意识,系统会强制让她进入系统空间封闭七日。
这七日里,她反复复盘,越想越慌,林惊肆作为漫画里的大反派,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杀人如眨眼一般简单,怎么可能看不出原主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她这一下挡箭不是把自己坑了?
果然一出来,地方不对劲,系统封住了她的痛感,所以即便身上有两个往外冒血的血洞,她却感不到疼,但是一股莫名的冷意直往身子里钻。
尤其是对上那朱衣少年的视线。
地牢里视线昏暗,可他那身红衣和宛如谪仙般的清冷容貌让人很难注意不到。
注意到身旁的动静,她偏头只看了一眼,就快速转回,胃里翻江倒海,浓重的铁锈味和一股皮肉腐烂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虽然那舞女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但白舟舟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她正是那日和林惊肆在温泉里缠绵的舞女。
一想起这个,她不由得想吐槽林惊肆的变态。
那日刺客都到了温泉小筑门口,和侍卫们打的天昏地暗,可林惊肆却像是没看见,不仅要求舞女伶人照常演出,还和舞女在温泉里吻的难舍难分。
看着那日俩人一片火热,怎么没几天就下这样的死手了。
白舟舟的眼神明晃晃的看向那边的少年,可他却故意忽略,望着渐渐疯癫求死的舞女,唇角掠过满足的笑意。
一瞬间白舟舟头皮发麻。
他故意的,故意一点点折磨舞女,故意任由她伤口腐烂,故意让她求死不得,故意掐灭她生的希望,然后在一旁冷眼观赏。
她慌了神,鞭子一下下抽在舞女身上,她跟着一下下颤抖,仿佛那鞭子是落在她身上一般。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林惊肆视线移到她身上,沉静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嘲讽。
白舟舟羞耻打扮闭上眼,努力抑制心中蔓延扩散的恐惧。
“醒了?”少年定定瞧着她,点墨般的眸子晦暗不明。
白舟舟没什么反应,只抬起了头,但她身边的舞女忽然激烈挣扎,那双原本媚眼如丝的双眸愤怒而又麻木的瞪着少年,仿佛见到什么怪物。
瞧着她这般,白舟舟神色复杂,看向始作俑者,脊背不断冒着冷汗,“……世子,您这是何意?”
少年猜忌审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而后又定格在右肩的伤口,半晌才问:“为何要替本世子挡箭。”
白舟舟猜到他会问,但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小人是为了保住饭碗,若是世子有事,小人又该颠沛流离,不知去处,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
没有刻意表忠心,她说出了心里话。
毕竟眼前的人少年不是一般人,不走寻常路,所以面对他的刁难,白舟舟也只能不走寻常路。
少年眼底掠过几分疑惑,之后就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软塌的扶手,在昏暗的地上暗牢发出一声声的回响。
舞女像是被惊到一般,忽然疯狂大叫,双臂用力挣着绳子。
白舟舟浑身一激灵,默默缩作一团,虽然她不知道舞女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但想都不用想,肯定和林惊肆有关。
许是视线太昏暗,她觉得有点喘不上气,舞女还在疯癫嚎叫,可莫名的,她听出了几分绝望。
沉吟半晌,少年重有开口:“腹部的伤怎么来的?”
白舟舟一怔,垂下头闷声道:“小人不知道。”
少年显然不相信,轻笑一声,“是吗?”
闻声,执鞭那人猛然施力,鞭子狠狠落下,传来一道清晰的割肉声,舞女浑身一颤,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细长的鞭尾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匆匆擦过白舟舟的脸颊,带出一条血痕。
“嘶——”
她偏过头,一瞬间,洪八公恢复了她身体的痛觉,除了又麻又辣的痛感,腹部和肩部的伤也隐隐泛着疼,只是到底养了七天,没那么难以忍受。
知道这一鞭这是他的质疑和不满,更是警告,她连忙解释:“小人当真不知道,走着走着人就晕倒了。”
少年不再看她,转而看向一旁被鞭笞的舞女,施刑的人毫不手软,每一鞭都比先前的力度大。
她刻意躲着血肉横飞的场景,但听觉却越发灵敏,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些血腥的画面,让她几乎站不住脚。
她的确看见清羽杀她,只是她却不敢轻易说出来。
原主和清羽是世子府里的浣衣侍女,原主性子柔弱,一直遭受清羽的欺负和盘剥,即便她后来当上了林惊肆的贴身侍女,遭受的欺凌反而比从前更多。
原主因为自己来路不明,不敢冒事,所以一直忍耐,可清羽不知道,但她在原主身份转变后越发变本加厉的欺负她,真的不怕原主跟林惊肆告状吗?
正常人应该是远离,稍微跋扈一点的就暗中挤兑酸几句,像清羽这样堂而皇之的根本不正常。
所以白舟舟猜测,或许清羽是林惊肆的人,因为发现她身份有端倪,故意被派来针对她,所以她才底气十足的欺负原主,就是笃定即使告状也奈何不了她。
虽然她看见清羽和刺客联系,但终究没有证据,与其说出来打草惊蛇招来清羽的报复,还不如暂时先压下来,日后找机会再说。
“世子,白粥真的不知道……若是白粥知道,定然不会隐瞒,必定如实相告,请白粥为小人做主的。”
不论她如何恳求,少年依旧不为所动,嘴角笑容愈发肆意,这样的笑出现在他的脸上,将那张清冷无双的脸割裂成两个极端,一个漠然无情宛如云上月,一个弑杀狠辣宛如刀尖血。
与他的愉悦截然不同,白舟舟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血腥味仿佛重锤,一下下敲打她敏感脆弱的神经。
终于她隐忍不住,失声大喊:“别打了!”
少年有点惊愕,从前白粥低声细语,恨不得跟苍蝇蚊子耳语,何曾听过她这般大喊大叫。
那双还算灵秀的眸子随着呐喊迸发着厌恶,而后又变得萎靡,泪水滚落,划过血痕后成了一颗红珠子滚落。
她张了张嘴,仿佛刚才那一句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有气无力的道:“白粥真的不知道,求世子明鉴,别再打了,小人晕血,快坚持不住了……”
少年盯着她许久,视线几乎是直勾勾落在白舟舟第一次眼睛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忽而起身,朝着白舟舟走去,少年身影邤长,足足高过她半个头,不仅挡住了暗牢内仅有的光亮,黑压压的身影也将她整个人罩住。
林惊肆伸出手,湿热的指尖压在她眼皮上,凝眸沉思,那神情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玩物一般。
刹那间,她冒出一个猜想,林惊肆不会要挖她眼珠子吧?
她不知,少年此时正有此意,从前他没发现,白粥这双眸子生的倒好,黑黝黝的,没一点杂质,若是挖出来嵌在刀上,定然不错。
只是第一次挖人眼,他没什么经验,竟有些无从下手。
他用指尖比划时,白舟舟心慌意乱,她越发确定林惊肆此时的打算,可双手被绑着逃脱不掉,只得赶紧向系统求助。
结果暗牢外响起了一阵阵猫狗的叫声,你来我往,语气暴躁,像是吵架一般。
白舟舟心彻底凉了。
不过这动静似乎引起了林惊肆的注意,他撤回手,派人去查看,而后一步步朝着软榻走。
白舟舟劫后逢生,长长松了口气,谁知最后一口气没吐完,少年停住脚转身又看了过来。
那口气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正等着林惊肆的刁难,谁知他忽然笑了,和刚才要挖她眼珠子时一模一样,邪气又瘆人。
少年盯着她,那眼珠子虽漂亮,却抵不上她这个人有意思,白粥醒来后像是变了个人,不过倒合他口味。
见她惊惧的瞪着眼,惴惴不安的等待他的下文,他忽然没来由的问:“知道她为什么会受这样的折磨吗?”
白舟舟诚实的摇头。
“她背叛本世子,里应外合,引来刺客。”
白舟舟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奄奄一息的舞女,怎么是她,不是清羽和刺客碰头吗,她记忆出错了?
“你是本世子的救命恩人,本世子一向仁慈,自然会厚待你,从此以后,你不必来琅华苑,好好在琅林苑养伤,本世子会派人照顾你。”
“多……多谢世子。”
回过神,白舟舟堆起笑容感激涕零,心里却是恍然大悟,难怪一醒来在这个鬼地方,原来是在这点她呢,杀鸡儆猴,暗戳戳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倒是想动,可她领到的破任务是给林惊肆当替死鬼,她乱动相当于自杀。
说完林惊肆也没多管,转身云淡风轻的离去,紧接着一堆人鱼贯而入,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将她抬上担架。
白舟舟浑身软绵绵的无力,像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弄,临走前,她瞟了眼舞女。
额前发丝凌乱,却遮不住那张满是血痕的脸,漂亮的眸子死死瞪着,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脸上的伤隐隐发疼,她暗下决定,一定要离林惊肆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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