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奔跑逃命时,【翎闻】曾经有意测量过,两边墙壁上不同侧的“胳膊”们由于攻击距离有限,纠缠不到一起,也就是说通道的最中央是相对稳定的地带,所以她才敢把屏障战术的核心【一点雨】安排在中央。
这一截从他胸膛里穿过的“胳膊”,如果不是来自墙壁,那就只能来自鬼神的驾驭。
【翎闻】的心跳紧了一瞬,他们好像遇到那个鬼神没有死的四个人的循环了。
而鬼神的这一伏击,彻底打乱了她三对三的作战计划。
“【一点雨】死了,撤退。”【翎闻】当机立断,呼喊剑客撤出战局,【道千古】尚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翎闻】已经将还未冰凉的尸体推到了他的身前。
他只得在【虚实】的掩护下,和【翎闻】一起扯着咒术师的胳膊后撤,像几人刚才给鬼神收尸时那样。
两人估摸着来时的位置,终于一步撤入光明。光亮之下,【翎闻】看着这个给过自己善意的人,心绪波动,若有所思。
谢应看着咒术师的死状,不用二人解释,似乎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指着他的伤口问:“鬼神的手笔?”
“是,”【翎闻】一手扯着咒术师的胳膊,四处环顾,没了咒术师,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安放尸体的地方,只要一松手,那个人就会沉进水里,“我们遇到有鬼神的那个循环了,鬼神一直躲在暗地里没出招,趁我们不备杀了咒术师。”
谢应听完沉默着思索了一阵子,忽然抬起头,被黑衣映衬的一张脸仿佛没有生机。
他问:“我没有进队之前,你们一起走的时候,鬼神也是缩在后面的吗?”
他不知道,那时候的鬼神被人当成了挡箭牌推在最前面受击。
【道千古】见谢应这么问,怕【翎闻】说出来些什么,抢着回答:“不是,那会儿老头儿还挺勇敢,一直走前面来着,最后打架他也没怵,所以我刚刚还以为没碰到他呢。”
带着口音的浓重烟腔掩盖了他话里和心里的不实,任他去想他也不会想到,早死的鬼神的复制体,会躲在暗处直接对着他认可的氪金玩家一击毙命。
谢应听罢,不解地接着问:“那为什么刚刚他要躲在暗地里一直不出手?”
剑客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了,翎闻一手拖着咒术师的尸体不肯松懈,另一手卸下拳套擦了下脸上的血水和绿水,动作忽然怔住,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他们已经觉醒了?”
谢应点点头:“翎神探路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古怪,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复制体,怎么能像未卜先知一样守在黑暗里,仿佛算准了我们的位置,在等人出去一样?”
“还有刚刚鬼神的伺机而动,这一切感觉就像是诱敌深入。翎神,剑客,你们刚刚出去之后说话交流了吗?”
【翎闻】点头承认,黑暗里难辨彼此的招式,她和剑客交流了信息和战术。
“他们说话了吗?”
【翎闻】摇摇头,灯影摇晃,她从谢应煞白的那张脸上终于觉出了可怕。
如果复制体已经觉醒了,那么就能听得到他们说话。不光听得到,他们还十分默契地全都不发出声音,靠着信息差在自己和剑客自以为的战术中做下了另一个圈套。
他们的敌人不是简简单单的复制体,不是【翎闻二号】和【翎闻三号】,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翎闻】!
和她受一样的训练,打一样的拳的另一个【翎闻】!
另一个世界里的【翎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拳头会落在哪里,她却表现出和自己一样甚至更多的冷静,循循善诱地想要杀死自己。
【翎闻】的脑子里不可控制地冒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想。
我,还是我吗?
她终于松开了拉扯着咒术师胳膊的那只手,身躯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哑着嗓子,努力了几番才张开嘴:“我好像明白了,这些人这么熟练地沉默,除了比我们先意识到循环的存在于是制定了万无一失的战术之外,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已经杀过一回“我们”了。”
所以他们清楚剑客会怎么做,清楚【翎闻】会怎么安排,他们比自己更清楚这个战术之中咒术师的关键之处,清楚咒术师有多怕死,以及鬼神才是制胜的法门。
谢应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
这样的关头,他竟然还有心思夸赞一句:“不愧是翎神。”
“你早就猜到了?猜到了还让我们去送死!”【道千古】胸中满是被人戏耍的窝囊和不爽,他握紧手中剑,似乎想和谢应拼个你死我活。
谢应赶着否认:“那倒没有,是你们提到鬼神之后我才有了猜想。”
【道千古】的脑子已经被复制体的战术搞得一团糨糊,心中有气无处撒,脸憋得像个红红的胡萝卜。
谢应并不介怀他对自己的态度,反而在剑客的肩膀上拍了拍:“别灰心,凡事往好处想。”
“你让我怎么往好处想,想什么,想外面有其他的李永道等着杀死我吗?”这个叫李永道的男人情急之下单手捂着脑袋,说出了自己的真名,像是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似乎已经分不清游戏和现实了,仿佛在这里要面临的就是真正的生死。
谢应没有再和他产生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他只是沉默着等待,等到剑客急促的呼吸声稍缓和、面色也平静些许之后,才缓缓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他们一直守在外面等着杀我们,也就证明其他循环里的人都被杀光了,我们三个是除了他们以外唯一的幸存者,这种情况下要活下去只要解决一个循环里的人就好了,比我之前猜测的十三个人的大循环还要简单一些。”
杀四个人,的确是比杀七个人容易许多。
剑客终于清醒了分毫,他看着谢应那张镇定自若的脸,疑惑和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又有主意了?”
谢应转身,灯火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影子照在通道墙壁上,像映着一个狰狞的幽灵。
他指着和刚才相反的方向,看向【翎闻】:“大神,你觉得从这里出去能遇到他们吗?”
【翎闻】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按照谢应这个小鸟和循环的理论,不论他们从哪里走向黑暗,迎接他们的都只有伏击。
【道千古】前看后看了两眼,等不到谢应回答自己的问题,只得顺着他们的对话思考下去,这才插进了两人的交流里:“我有个问题,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出现在哪里的?”
【翎闻】没有说话,她也暂时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谢应却像是已经洞悉了副本的一切运转法则,他指了指自己:“答案出在‘我’身上。”
这个循环里有提着灯的谢应,别的循环里也不会少。
“不是他们知道,是谢应知道。”
谢应知道谢应会做什么。
那谢应又该怎么做?
又能怎么做?
【道千古】看着那个提着灯的年轻人忽然眼神开始迷离,似乎陷入什么难解的困惑中,脸上也因此而流露痛苦神色。
“他怎么了?”【道千古】不解地问身旁的拳手,余光瞥见齐腰的绿水上荡漾的纹路,惊觉自己仍然还拽着咒术师的胳膊。
哪怕刚刚被折磨到崩溃边缘的时候,他竟然也没松手。
而那个不男不女的人一半身子漂浮在水里,不久之前还和他说:“只要你保我不死,通关之后属于我的那一份副本掉落归你。”
他食言了,但不要紧,这只是交易。
李永道看着泡在绿水里的那一张脸,莫名觉得这人有些可怜。
但很快他又换了神色,不就是个游戏,有钱人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翎闻】盯着谢应,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陷入巨大的痛苦中的年轻人低着头,眼中绿波越来越浓重,忽然,他顶着剩下两个人的注意,缓缓抬起了头,眼神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你,还好吗?”【翎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竟然又毫无挂碍地笑了起来。
他是胸有成竹地在笑,却看得人莫名惶恐。
“我没事,谢谢大神关心,我有主意了。”
【道千古】看他一会儿难受一会高兴,只觉得莫名其妙,嘀嘀咕咕揶揄他:“你刚刚不是就有主意了吗,什么主意,快说!”
谢应敛了笑意,庄重神情:“接下来的这个计划,需要我们三个人配合。”
“其他的小鸟会通过我这只小鸟的计划来推断你们从哪里出去,因此不论你们向前还是向后,踏进黑暗的一瞬间都会遇到他们。”
不是迟早或者总会遇到,是谢应知道谢应会停在哪里,他就等在哪里。
“所以你们出去之前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谢应稳提着指尖的灯火,还是把自己排除在出去战斗的行列之外。
【道千古】微抬着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上分毫的年轻人,等待他接着说下去,可谢应却好像已经说完了。
“没了?”
“对,没了。”刚才没头没尾那一段话,竟然就是他全部的计划。
“这算什么计划!你不会又耍我吧?”【道千古】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以为自己又会生气的,可被这个年轻人捉弄了许多次,他好像只剩下一点无奈了。
无奈于自己跟不上他的思维,却一次又一次地不得不信服。
“不会的,”【翎闻】盯着谢应的眼睛,莫名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信念,这种信念比她相信自己的拳头还要坚定,她喃喃,“他不会的。”
“那怎么做?”【道千古】自暴自弃般地叹了口气,“天快亮了,我该下线了,白天有事。”
【道千古】,不,李永道是真的着急离开了,他还有工作,他还要上班赚钱。
谢应挑高了灯火,火光照透他的眼眸,那是一片汪洋的红。
他说:“请相信彼此,以及无条件地相信我,”
“不管你们身处哪里,前方还是后方,请一定相信,只要需要,我就在。”
谢应像是在打什么哑谜,话也说得不清楚。
“大胆出去吧,向前向后都是光明。”他摊开两手,并不明确指向某一方,而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翎闻】和【道千古】
拳手想,【一点雨】死亡是因为【道百古】识破了【道千古】的想法,同样的道理,【翎闻二号】也会推断她的想法,与其花心思纠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胜利,不如把自己完全交给谢应来掌控。
“好,我相信你。”【翎闻】的掌心重新燃起金光,她如战士一样,走向黑暗。
剑客紧紧握了握抓住咒术师胳膊的那只手,最终还是松开了,任由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沉进了水里溅起一团荡漾的绿波,而后向着【翎闻】选定的方向走。
两人凛然离开,谢应看着他们的背影,身处光明,嘴唇开合,似乎是在喃喃。
“请相信我,请相信,一定能出去……”
目前战况,谢应小队死亡一人还剩两名战斗力,黑暗里存留四人,二打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故地重游(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