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裹着细碎的花瓣掠过明德中学的校园，高三（7）班的窗台上落了几片粉白的樱花。林予安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那里藏着一枚压平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如昨，边缘却已微微泛黄。
"予安，发什么呆呢？"前排的女生回头，瞥见他桌上摊开的数学卷子，"这次模拟考你又是年级第一？"
他垂眸，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浅淡的痕迹："嗯。"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课间操的铃声骤然响起，人群涌向走廊时，他独自留在座位上。有风吹开半扇窗，哗啦一声响动，桌角的信封被吹落在地。
林予安弯腰去捡，指尖触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时顿住了。
——是陆明川的字。
他猛地屏住呼吸，仿佛有什么沉睡的记忆突然被唤醒。可下一秒理智便回笼：陆明川已经不在了。去年冬天的雪还没化尽，他就那样安静地离开了，连同那些未完成的约定一起。
信封很薄，里面似乎只装了一张纸。林予安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缓缓拆开它。
"予安：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大概是春天了吧？樱花该开了，或者至少，银杏树的枝桠开始冒新芽了。
我总想着，要是能再和你一起去小树林就好了。记得你说过不喜欢运动，可去年校运会你跑1500米的样子帅极了——虽然你回来后非要装作云淡风轻，可我明明看见你喘得比我还厉害（笑）。
对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上次去你家，阿姨偷偷告诉我你经常熬夜复习到凌晨，还总把牛奶热好了放在书桌边等我（笨蛋，我根本没喝过几次！）。现在想想，我真是……算了，不说这些了。
林予安，答应我，别总是把心事藏起来。你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会先微微鼓起一个小窝，比你板着脸好看一万倍。
哦，还有，要是哪天你路过小树林，记得替我看看那棵老银杏树。春天它会长出嫩绿的新叶子，夏天枝叶茂密得像把伞，秋天金灿灿的像落了满树阳光……冬天嘛，光秃秃的枝丫也很好看，像一幅水墨画。
我可能没法陪你去看今年的樱花了，但风会替我拂过你的发梢，阳光会替我晒暖你的课本，而银杏叶会在每一个秋天飘落成金色的海洋。
永远做你的朋友，
陆明川
P.S. 附上一片今年春天新摘的樱花瓣，夹在银杏叶后面了——虽然肯定已经干了，但希望它能代替我，陪你度过下一个季节。"
林予安的指尖颤抖着翻到信纸背面。果然，一片干枯的樱花瓣蜷缩在银杏叶的褶皱里，粉白的花瓣边缘已经有些发脆，却仍固执地保持着绽放时的姿态。
后来的日子里，林予安依旧保持着沉默内敛的性格。但每当有人提起"那个总是笑嘻嘻的陆明川"，他不再只是低头沉默，而是会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在回忆什么温暖的事。
高三暑假前夕，他独自来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那棵老银杏树依旧矗立在那里，枝桠间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新绿。他坐在陆明川曾经说过的"秘密基地"里，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铁盒。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片银杏叶，有秋天金黄的，有夏天深绿的，还有冬天干枯却脉络分明的。最上面放着那片压平的樱花瓣，旁边是一张新的信纸，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能落下。
"明川，"他轻声开口，声音轻得融入风里，"今天路过花店，看到有卖樱花的盆栽……"
风穿过树梢，沙沙作响，仿佛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回应他。
林予安闭上眼睛。
他知道，有些约定不必真正实现，有些陪伴也从未真正离开。
就像此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温暖得像是某个人永远不会冷却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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