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哥——”
好像是小芿的声音。
顾夕停下脚步,转头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顾老师,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
“顾哥!”
他看到了,他看到少年挤开人群朝他奔来。
“——有人在喊我。”
付芿追上来,猛地推开苏有朋揽着顾夕的手臂,他眼神犀利,像是要将苏有朋千刀万剐。
“离我哥远点!”
这边的争吵声引得不少同学的驻足,大家好奇地张望着脑袋,探究地看着他们,时不时和旁边的同伴窃窃私语几句。
顾夕愣住了,在他记忆中,付芿还是那个开朗活泼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他从来没见过付芿发火,更没见过他浑身戾气的样子。
“……小芿。”
他拉了拉付芿的衣袖准备劝付芿不要惹事,可没想到苏有朋看到付芿拔腿就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见苏有朋跑了,旁边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他好像听到人们在议论什么,但太过嘈杂,只能听清“付芿”“苏老师”还有——“休学”。
休学!?
顾夕瞳孔地震,突然间他明白了什么,可旁边围着一群学生,顾夕惹着怒气把付芿拉到一旁问:“小芿,当年你到底为什么休学,你是不是骗了我!?”
付芿眼中微闪,含糊其辞道,“哪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懒得学了想休学一段时间出去玩玩呗。”
他十岁来到崇阳镇,和付芿认识十二年了,怎么可能看不出付芿在撒谎?
顾夕冷了脸,甩开付芿的手臂。
“不想说就别说。”转身就独自离开。
“不是,顾哥,顾哥——”付芿连忙去追顾夕,“顾哥,你听我解释。”
顾夕停下脚步,面部表情道:“行,你解释。”
真要付芿解释,付芿又不说话了,低着头站在顾夕旁边,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头。
“没想好怎么解释就等想好了再来找我。”
顾夕提着包离开,打开车门,然后哐当一声关上。
付芿没敢跟上去了,他哥看上去真生气了。
车内,顾夕头疼地揉了揉眉间。
三年前,他大二,付芿高二,那年他刚刚觉察到自己对付芿超出兄弟的情感,处在恐慌和烦躁的他是在那时候听说付芿休学的。
——高中好累,不如初中自由快乐,我不想上了,让我姐帮我休了个学,我玩一段时间再回去。
付芿是这么告诉他的。
付芿打小不爱学习他是知道的,虽然对于付芿休学的事情不赞同,但付媛都同意了,他也不好多加干涉,再加上他那时候实在不敢面对付家姐弟,这事就不了了之。
如今看来,处处都是问题。
顾夕恼怒于付芿的隐瞒,更气自己当时的粗心大意,都过去两年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不对。
顾夕疲倦地靠在座椅上,手臂掩住眼睛,一股浊气在胸口闷着,上不去下不来,堵得慌。
“大少爷,你电话响了。”
顾夕伸出手摸索着手机,瞄了眼来电人——爸。
顾夕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情绪接通的电话,只是在从接通到挂断就不到半分钟,而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你弟弟到了,现在应该在家,秦杜也跟着一起来了。
——我给你弟安排了房子,不会打扰你。
——挂了。
果然,除了因为顾昼的事,他爸根本就不会想起来给他打电话。
不想回去了,不想看到顾昼。
他不得不承认一点,他嫉妒顾昼,他抑制不住这一点,但顾昼是他弟弟,是他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弟弟,顾昼的名字是他取的,他是顾昼最依赖的人。
所以他嫉妒他,却又止不住爱他。
人的情感真是复杂。
让司机多绕两圈除了推迟点时间外没有任何作用,顾夕叹了口气和司机说:“回去吧。”
刚下车,刘管家就迎了上来,他站在他旁边低声说道:“小少爷来了。”
顾夕胡乱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推开门,顾昼和秦杜坐在少发上,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顾昼嫌弃地挑来挑去,看哪个都嫌弃。
一听到开门声,顾昼结束挑水果游戏,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有着未被尘世沾染的天真,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鼻音,道:“哥!”
少年的声音清清朗朗,高兴与激动溢于言表。
顾夕看着顾昼,神情略有些复杂,他压下情绪,嘴角勾起一抹笑喊他:“小昼。”
“嗯~”顾昼跑过来拉住顾夕的手,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人了,偏偏要黏在他身上说话,顾夕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挣开,却被顾昼搂着不放。
“爸说给你准备了房子,怎么来我这了?”
“我想和你住。”
“……小昼。”顾夕为难地看了眼顾昼,轻声哄道:“爸都给你准备好了,我这就一间客房,也不方便,还是回去住吧。”
“一间客房没关系啊,”顾昼靠在顾夕肩上,无辜地看着顾夕,“秦杜住客房,我可以和哥睡。”
“当然,也可以秦杜回去,我住客房。”
“小昼……”顾夕不知道怎么劝了,把目光转向秦杜。
秦杜冷着一张脸在旁边站着,在兄弟俩齐齐望向他的目光中,他开口道:“我和小昼回去住。”
“我不要!”
顾昼像炸了毛的猫朝秦杜张牙舞爪,秦杜看着冷面冷心却任由着顾昼在自己面前撒野,直到——
一声干净利落的巴掌声在客厅响起,秦杜的脸都被打偏过去,顾昼微愣了一秒,略有些心虚却又高喊着壮势:“我不用你管!”
秦杜抬手摸摸刺痛的脸,冷眼拉过顾昼的手臂,拽着他往外走,顾昼尖叫着挣扎,却抵不过秦杜的力量,被扔进车,然后车门一关。
闹剧结束了,秦杜转头和顾夕道:“顾夕,我们聊聊。”
.
“你说要小昼去我班上上课?我不同意。”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顾夕沉默了,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遥远的家,可顾昼的到来又再次打破了平和的一切。
顾夕感觉自己像一把称,左手边是付家姐弟,是崇阳镇的一切,右手边是父亲,是顾昼,是自出生就注定的枷锁。
一瞬间他觉得好累,累到想现在就闭上眼睡一觉,一觉睡到天荒地老,不用面对现在的一切。
“抽烟吗?”
秦杜递过来一根烟,顾夕摆摆手没要。
“不抽了,戒烟。”
秦杜点点头,自己点着了一根烟。
“顾夕,你身为顾家长子,有些东西,你躲不开,扔不掉,你不愿意要,但你必须接着。就算它是烫手山芋,你也得接着,这是命,谁也改变不了,除非你孤身一人,无所畏惧,可很显然,你不是,要想付家姐弟平平安安你就得听话。”
“……这就是你甘愿把自己困在囚笼里的理由吗?”
顾夕抬头看着天上的鸟儿在天上翱翔,它们健壮的翅膀给予它们力量,不用多时就能飞离人们的视野。
你看,连人的眼睛都留不住它们的身影。
“十二年前,顾家是我的羁绊,是我不愿离开的家,但是所有人都在赶我走。现在顾家对我来说,是囚笼,是枷锁,是我夜夜想要逃离的地方。秦哥,咱俩认识的时候,我三岁,你五岁,如今我二十二了,你也二十四了,咱俩从同一起点出发,选了不同的路,兜兜转转,还走到了同一条路,真是好笑。”
秦杜靠在旁边的围栏上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吐出一口浊气。
“别的不提,顾夕,我只想说一件事,我不管你对顾家有多少不满,但顾昼是无辜的,他身体不好——”
“秦哥,”顾夕出声打断,“我今天不是很想和你聊小昼的事情。还有,他是我弟弟,他姓顾,不姓秦。”
“你知道他是你弟弟就好。”秦杜说完这句话摆手离开。
认识十九年,十二年未见,第一次单独聊天居然是不欢而散。
顾夕脱力地靠在围栏上。
太累了,想抽烟,可是他答应付芿要戒烟的。
算了。
算了……
.
顾夕一觉睡到晚上十一点多,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不断地振动,他摸索着打开手机,上面有十二条未接电话和二十多条未读信息。
——都是付芿发的。
顾夕从床上爬起来,把电话打回去,电话铃刚响对面就接了,付芿的声音通过网线传来。
“顾哥,我错了,你别生气,呜呜呜……呜呜呜……顾哥,你原谅我,呜呜呜……”
这是怎么了?
顾夕一脑袋浆糊,但习惯性哄道:“小芿乖,不哭不哭。”
对面勉强抑制住哭声,委委屈屈地问:“顾哥,你嗓子怎么了?”
嗓子?
经付芿提醒,顾夕才发觉嗓子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每说一个字都泛着丝丝疼痛。
“刚刚在睡觉,应该是喉咙太干了,没事,别担心。”
“顾哥,”对面犹豫了一会儿,“当年退学是……是因为我打了个——坏蛋、变态!对,大坏蛋、大变态!”
“啊?”顾夕反应过来,转而皱眉,“你说的是苏老师?”
“他配当什么老师!?他就是个人渣,败类!人类有他一员简直是奇耻大辱,不对,说他是变态都是抬高他了,他……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哥,你离他远点。”
顾夕有些担忧道:“好,但是能告诉我他到底干了什么吗?”
“他——”付芿突然顿住,“不能说,我答应别人谁也不说的,连姐我都没说。”
付芿不说他也不问。
苏有朋他不了解,但付芿的品行他还是清楚的。
“小芿,我相信你打他是有你的原因,但是小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一些事情你不想和我说我可以理解,但不要骗我好不好?”
“没有秘密没有秘密,我都能告诉顾哥——啊,除了这件事。”付芿连忙解释。
顾夕轻笑着说:“好,知道了。时间很晚了,小芿早些睡,别熬夜。”
“顾哥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就没有生你气,快睡吧,明天要是迟到我可真要生气了。”
“对了,明天会来一位新同学,是我弟弟,他身体不好,你多照顾他一下。”
“是——小昼吗?”
“对,是他。”顾夕轻声道。
“我问题!他是顾哥弟弟就是我弟弟,我一定照顾好他!”
“那就先谢谢小芿,小芿晚安。”
“顾哥晚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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