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我?"沈亦寒踩着夕阳走近,校服下摆沾着半片金黄。
"多心。"林秋语别开脸,指甲掐进掌心。她看着走廊尽头的指示牌,数到第七块瓷砖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是少年把课本胡乱塞进书包的声音。
"你能不能手脚麻利点?"她猛地转身,马尾扫过肩头,"我妈在校门口......"话音戛然而止。暮色顺着玻璃窗漫进来,将她的倒影揉碎在沈亦寒发亮的眼睛里。那些关于母亲的焦虑、凌晨三点的补习班、永远做不完的习题,此刻都卡在喉间,成了烫嘴的秘密。
沈亦寒突然笑了,露出虎牙:"马上!"他背起书包追上来,运动鞋带松了也顾不上系,"你刚说阿姨会怎么样?"
"关你什么事?"林秋语加快脚步,却发现对方始终半步不离地跟着。走廊里回荡着两人交错的脚步声,混着少年委屈的嘟囔:"明明是你自己没说完......"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路过小卖部时,阮雨声突然拽住林秋语的书包带子。"等我两分钟!"他不由分说地钻进店门,玻璃门晃动间,货架上的零食包装袋哗啦作响。
林秋语盯着腕表秒针跳动,第七次确认时间时,小卖部的风铃叮咚炸响。沈亦寒顶着一头翘毛冲出来,手里的塑料袋渗出细密水珠,两支红豆雪糕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谢啦!"他不由分说把雪糕塞进她怀里,凉意瞬间透过校服沁进皮肤。林秋语慌忙后退半步,雪糕棍却稳稳抵住掌心——少年攥着包装袋的手指关节泛白,显然用了巧劲。
"我不吃凉的。"她别过脸,余光瞥见对方嘴角扬起得逞的弧度。
"可你刚才盯着冰柜看了足足十秒。"沈亦寒晃了晃另一支雪糕,纸皮包装上的卡通红豆人冲她做鬼脸,"而且你说的是'我妈不让',又不是'我不想'。"他突然压低声音,呼出的热气扫过她发烫的耳垂,"林秋语,你骗人的样子,比解不开数学题还可爱。"
"这不就是一回事?"林秋语攥着融化的雪糕包装纸,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她想起母亲总说"吃凉的会胃疼",却从不说那盒昂贵的进口胃药,是为谁准备的。
沈亦寒突然停住脚步,夕阳把他的影子罩在她头顶:"怎么不重要?你连吃根雪糕都要被管,以后是不是连呼吸都得报备?"他伸手戳了戳她发顶,"我妈以前也这样,后来我天天往她包里塞健胃消食片,她就不管了。"
林秋语望着他眼睛里跳动的碎金,喉咙发紧。那些在深夜台灯下反复咀嚼的委屈,竟被他轻飘飘的几句话撕开缺口。"要是根本反抗不了呢?"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雪糕滴在鞋尖,洇湿了崭新的白球鞋。
沈亦寒突然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雪糕举到她面前,奶油沾在他嘴角:"那就打游击战啊!"他晃了晃两人交叠的影子,"比如现在——"少年狡黠地眨眨眼,"林大班长的监护人可不在这儿。"
暮色漫过教学楼的红砖墙时,林秋语咬下一口雪糕。冰凉混着红豆的甜,刺得她眼眶发酸。沈亦寒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逃课去抓蝉的计划,帆布鞋故意踩进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她的裤脚。远处的晚霞像打翻的调色盘,将两个并排的影子染成温柔的橘色。
暮色浸透校服的褶皱时,林秋语和沈亦寒并肩穿过铁门。路灯次第亮起,将最后几缕天光碾成碎片。远处树荫下,母亲正反复划动手机屏幕,猩红指甲在冷光里泛着锋利的弧度,听见脚步声立刻抬眼,眉峰压得极低:"磨蹭什么?"
"阿姨好!"沈亦寒突然抢在林秋语开口前上前半步,书包带子滑落手肘也浑然不觉。少年仰起的脸上漾着纯粹笑意,连发梢都沾着未落的夕阳,"我是今天的转学生,班主任拜托林同学带我去领校服,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
母亲涂着蔻丹的指尖顿在半空,眼尾细纹在笑容里微微舒展:"应该的,班长就是要多操心。"她突然凑近几分,香水味裹挟着审视的目光,"这孩子平时......"
林秋语后背瞬间绷紧,指甲掐进掌心。余光瞥见沈亦寒转着钢笔晃到她身前,挡住母亲探究的视线。"林同学可太厉害了!"他故意拖长尾音,桃花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今天数学课那道压轴题,全班就她和我解出来了!"少年说着还夸张地比出大拇指,校服袖口滑落,露出银色月亮项链在晚风里轻晃。
母亲嘴角的弧度终于彻底绽开,抬手理了理林秋语的碎发:"别耽误人家回家。"转身时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里,林秋语听见沈亦寒压低声音:"下次还帮你当挡箭牌。"他挥挥手跑远,背影很快融进路灯昏黄的光晕,却在她发烫的耳尖,留下比晚霞更灼人的温度。
回房间后,林秋语坐在书桌下台灯在草稿纸上投下暖黄光晕,林秋语握着笔的指尖迟迟落不下去。窗外蝉鸣渐歇,钢笔尖却在纸面洇出第十三个墨团。沈亦寒倚着讲台笑时翘起的发梢、塞雪糕时故意发红的耳尖、还有替她解围时晃动的银色项链,像被按下循环播放的默片,在脑海里反复放映。
"这算不算宿命相遇?"少年带着雪松气息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惊得她碰倒了水杯。玻璃与桌面相撞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那个总爱转着钢笔挑衅的家伙,明明抢走了她独占的 spotlight,此刻却用三言两语,撬开了她严防死守的心防。
"烦人精!"林秋语猛地将脸埋进臂弯,校服袖口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皂角香。她狠狠揉乱头发,试图把沈亦寒的影子从记忆里揉碎,可少年狡黠的笑容却愈发清晰——原来最烦人的,从来不是那个锋芒毕露的转学生,而是自己不受控的、渐渐沦陷的目光。
林秋语机械地拧开钢笔笔帽,蓝黑色墨水在笔尖凝成摇摇欲坠的珠。数学练习册摊开在膝头,抛物线公式却渐渐模糊成沈亦寒歪头时翘起的发梢。笔尖悬在演算纸上方三厘米处,不受控地划出一道弧线——"沈"字的竖弯钩像他笑时扬起的嘴角,"寒"字的两点成了他书包上摇晃的银色铃铛。
反应过来时,纸面上已经爬满歪歪扭扭的字迹。林秋语咬住下唇,钢笔尖狠狠戳向"沈亦寒"三个字,墨点溅在雪白的纸面上,像突然坠落的流星。她抓起橡皮用力擦拭,却发现橡皮擦过的地方留下更深的凹陷,仿佛那些笔画早已刻进了纸张的纹路里。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着练习册上未完成的题目,和满纸擦不去的、凌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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