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唯不想看钱润琪发疯，利落地转身要走。
钱润琪却连忙出声喊住她，态度恳切地请求道：“我今天让俞冠帮忙把你叫来，其实是想让你帮我把补偿给曾怡带回去。我当面没有送出去，你可不可以帮我再试下？”
一听说俞冠让她过来，是受了钱润琪所托，田唯当即转头看向俞冠，眼神犀利地向他求证。却见他只是垂目专注地看着手机，似乎对她和钱润琪的对话并不关心在意。
田唯当即气愤地抬脚踢了一下俞冠的椅子腿，惊得他终于抬头，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是钱润琪要让我来，你直说就好，为什么说是你想让我来？”田唯用眼刀剜着俞冠，气呼呼地问。
俞冠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田唯想了想，没区别，不管是这俩人谁提出的，她都会来，因为她原本就是想见钱润琪，问他手术的情况。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生气，觉得俞冠骗了她，对她一点儿都不真诚。
她懒得再理这两人，转身就走，钱润琪起身将她拉住，喊着让她等一等。
田唯把钱润琪拉着她的手甩开，冷声道：“行，我先不走。刚才我就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却问了我好几个，这么看是我吃亏了，你得再回答我几个问题。”
钱润琪无所谓地点头：“可以，你问吧。”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田唯顿了顿，却陷入了有些尴尬的境地，她除了刚才问过的问题，对钱润琪压根儿没有什么其他好奇的非知道不可的疑问。
她想了想，策划的职业使命唤起，便真的把这个机会用来做客户访谈了。她问：“为什么在清和居买房？”
钱润琪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终归还是要回答这个问题，便随口答道：“你们项目不限车位，别人家豪宅一套房子只能买二到四个车位，你家随便买。”
田唯点头，这确实是项目的一大卖点，但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原因对钱润琪没有说服力：“为了车位的话，你买一套就好了，怎么买了三套？”
“我爸的钱，我不花，就被我后妈花了，我这不是想抢点儿家产吗？这还得您老同意？”
田唯没想到钱润琪倒是不避讳，家里的事情竟然这般自然地说给她听，下意识地轻咳了两声，八卦心起，又追问道：“你之前不是喜欢韩思思吗？”
钱润琪被田唯彻底逗笑了，无奈地看着她，答道：“说过的呀，不是。”
“那你为什么给她介绍了那么多客户？”田唯趁热打铁，问个没完。
“我只是想让发小都和我住一起罢了，介绍给她，主要是图个省事儿。怎么在你们那儿买房子，每次都得换人？那我最近不是换了吗？最新介绍的客户，可是找的任迪。”钱润琪终于被问得没什么耐心了。
但田唯却是越问越有精神，她顺着钱润琪的话，又问：“你和任迪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吗？那为什么以前不给她介绍客户呢？”
钱润琪不满地嚷了起来：“够了，我也才问你两个问题而已，你这都问多少了，现在是我吃亏了，我得补回来？”
“爱答不答，我走了。”田唯才不给他找补的机会。
“等一下！支票还没拿呢！”钱润琪说着，把一张一百万的支票递给了田唯。
田唯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不敢伸手去接，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为……为什么给……给我？”
“不是刚才说好的，你帮我带给曾怡的补偿吗？”钱润琪把支票往前推了推，让田唯快拿着。
田唯更不敢接了：“我可没答应你。再说了，如果手术的失误和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补偿这么多钱？你是不是亏心？”
俞冠连忙走了过来，帮田唯把钱润琪的支票挡了回去，铁青着脸提醒道：“你是要把老板气死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这么做把老板、把医院放在哪里了？”
钱润琪的面色也冷了下来，只当俞冠的话是耳边风，他坚持把支票塞给田唯：“我知道这点钱和她失去父亲的痛苦相比，算不了什么，但我就是想用这点儿臭钱买自己一个心安。她拿了钱什么都不需要做，想告我，想告医院，都可以去告，我不是花钱要她息事宁人。”
田唯听着有些莫名感动，却还是清醒地回绝道：“她既然已经拒绝过了，就不会再要这笔钱，我不能代她收。”
钱润琪显然没什么耐心，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又不是要钱，是给钱，你再帮我给一次，如果她还是不要，那就算了。”
俞冠很少情绪失控，此时却猛然伸手将钱润琪推了个趔趄：“喊什么？你昏着头，还有理了？”说完，转身拉过田唯，“我送你走。”
钱润琪连忙起身，拽住了田唯的另一只手不放。这情形看起来有些怪异，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二男争一女的狗血戏码，但实际上，不过是想走和要留的问题。
田唯被他俩死死地扣住了手腕，拉扯得有点疼，忍不住“嘶”地倒吸了口凉气，生气地向两人大喊道：“放手！疼！”
俞冠当即松了手，钱润琪顺势使力把田唯拽到身边，将支票塞到了她手里。
田唯第一次拿这么多钱在手上，忍不住颠了颠，一百万，也不过就是一张纸的重量而已。
她目光盯着支票，问钱润琪：“你做医生这几年，是救的人多，还是治死的人多？”她感受到了钱润琪的歉意，想要再委婉地劝他几句。
钱润琪自嘲地笑了笑，答道：“能让我开刀的，都是些小手术。这些病患并没有立刻的生命危险，无非是想通过手术，去除病灶，提升生活质量而已，算不上救命。”
田唯听明白了，命一条没救，反倒是刚刚治死了一个。如此看来，钱少还真不太适合当医生。
“我收了你的钱，违不违法？曾怡要是真拿了这钱，是不是也得交税？”田唯考虑着这笔钱到底该不该拿，一下子就想到了法律层面。
俞冠趁机吓唬她：“都是黑钱，违法所得，别拿。”
钱润琪却被田唯逗得大笑：“哎，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啊！和你说了会儿话，我心情都好了不少，你以后多来我这儿，陪我聊聊天呗。”
田唯觉得自己想的事情没问题，这来自于她作为一名策划的职业敏感，和钱打交道的事情，一定不能违法，否则就是大问题。
但钱润琪打趣她，她也不能吃亏，当即回道：“行啊，我来了，咱俩就玩真心话游戏。不过只能我问你答，行吗？”
钱润琪笑得意味深长：“你对我这么感兴趣啊？那行，你问吧，我都回答。”
“别耍酒疯！”俞冠蹙眉警告道，甚至再次伸手将钱润琪扒拉到一边，让他离田唯远点儿。
钱润琪被俞冠扒拉得不高兴：“我可是你师兄，别一天天没大没小，动手动脚的。”
田唯没心情开玩笑，还是把支票还回到了钱润琪的手上：“我不会帮你送这张支票的，你自己拿着吧。况且你和我接触不多，就不怕我拿钱跑路了？”
“俞冠在我手上呢，你能跑哪儿去？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钱还真不能随便送，我会通过律师以合法的途径和手续进行赠与的，避免给曾怡……”说到此处，钱润琪顿了顿，转头看向俞冠，忽然提高了音量，“也避免给医院带来麻烦！”
田唯松了一口气，看钱润琪确实比刚见到他时恢复了不少精气神，便想着告辞离开，但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异议道：“别总是开我和俞冠的玩笑，因为并不好笑。”
说完，她连告别的招呼都没和两人打，就飞快地跑出了钱润琪家。
刚乘电梯到了一楼，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俞冠的来电。她犹豫了下，才接通了电话。俞冠说自己要回医院，可以顺路送她回家，让她乘电梯到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的入口等他。
“不用了俞大夫，我还有点儿事要回售楼处。谢谢，再见！”她才不去售楼处呢，无非是委婉地拒绝罢了。
出了清和居，往住处走，这条路是她每天上下班都要走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今天却觉得沿路的风景似乎有了变化。她抬头往医大一院的方向看去，发现不用在二十多层楼的高度，在地面上依然能清楚地看到远处的住院大楼。
不像其他建筑，灯光斑驳，亮灯率不高。晚上八点多的住院大楼，灯火通明，所有房间的灯都亮着。田唯知道那些亮着灯的窗户里，有痛苦的病患、焦急的家属和疲惫的医护。
生老病死，生命的轮回，每天都在住院大楼里上演。她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远离那栋楼，而且是越远越好。但她也清楚，自己的这个愿望可能很难实现。生而为人，都是**凡胎，她和亲人们注定迟早有一天，还是要住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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