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来自海外。
裴南山读书的时候英语成绩再不好,也看得懂‘America’这个单词。
陈婧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看向裴南山。她有一瞬的慌乱,但也只是一瞬。
一瞬过后陈婧无比冷静地说:“是的,我要去美国读大学。”
裴南山没能在第一时间接上话,陈婧趁此机会补充了一句:“我想去美国读大学,当时因为那个事情退学没能把大学读完,一直是我的遗憾。”
“可以。”裴南山觉得自己的脑子根本没有在转,只是本能的一点头,嘴里的‘可以’如同连环炮弹不断发射,“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在意的是这个。
也是,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个。
陈婧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她的小说一个月前终于得以出版。她没有什么名气,卖的不好不坏已经很超出她的预期。现在她准备趁热打铁,和出版社沟通好再写一本拿来卖。陈婧每天都忙着在键盘上敲字,还要忙去美国和考托福的事情,忙得有时候连话也和裴南山说不上几句。
不过这确实不是她没有告诉裴南山自己想去美国读大学的理由。
“一个是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地,我怕说了也是白说。还有一个是……”字词在唇齿之间打转,陈婧避开了委婉的话,直接说,“我觉得你会不高兴。”
“为什么我会不高兴?”
“因为我去美国读大学,意味着我们要分开四年。”
“你也知道你去美国读大学,我们会分开四年。”
陈婧的脸部肌肉紧绷起来,她诚实地点头:“是,我知道。”
“可你还是想去。”裴南山的脸上和语气都平平的,陈婧猜不到她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只能安静的听着,“你还是选择去美国,而不是选择和我在一起。”
陈婧再次点头,只是这回她的动作显得有些艰难。
裴南山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笑容,陈婧捕捉到了,但以为自己捕捉错了。她没有认为在这样的情形下裴南山还有心情笑出来。
陈婧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说:“是的。”
“你算过四年是多少天吗?”
“一千四百六十天。”
裴南山舔了舔嘴唇:“我们从大学认识,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的在一起过。你明明知道这些,你也明明跟我说过你不想再走了,但是你现在还是要去美国,你还是决定要和我分开一千四百六十天。你还不告诉我。”
“我,裴南山,我……”陈婧从电脑前面站起来,她绕过桌子走到裴南山面前,抬手去握裴南山的胳膊。
“我不高兴。”
“是,我知道你会不高兴。对不起。虽然现在说这个也晚了。我本来是打算收到通知书告诉你的……”
裴南山问她:“陈婧,嘴巴在哪里?”
“啊、啊?”陈婧没有反应过来。
裴南山又耐心地问了一遍:“你的嘴巴在哪里?”
陈婧不明所以,但是知道现在最好不要招惹裴南山。她乖巧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你知不知道,嘴巴除了吃饭还可以用来说话和沟通?”裴南山的手指按到她的嘴唇上,“是你和常尧安过得太不好了,所以你觉得这种事情告诉我我一定会生气吗?你别拿常尧安来和我比较。”
“我没有,南山,我没有拿你和……”
裴南山打断她:“你等一下,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跟我说。我、想、去、美、国、读、大、学。”
陈婧逐字重复裴南山的话。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裴南山就说:“好啊。”
“真的?”陈婧对着裴南山的脸色看了又看,确认她没有在说反话之后,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真的啊。”裴南山舔了舔嘴唇,“我不会为了我们两个的感情让你放弃你的学业和你想做的事情。那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陈婧上前拥抱裴南山,“你真好,南山,你也太好了!”
“基本素养。”裴南山把翘起来的尾巴藏得好好的,只是语气偷偷出卖她,被陈婧听出一点没有藏好的得意,“但我还是有点儿不高兴。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难道你准备到时候直接消失吗?”
“那不会。那怎么会呢,肯定就是录取通知书到的时候,我跟你说呀。”
“你最好是真的这样打算。”
陈婧的脸在裴南山的肩头轻轻蹭一下,撒娇的,“那你会等我回来吗?”
“不一定吧。一千四百六十天呢。上一个一千四百六十天,我的女朋友还是唐清欸。”
陈婧往后退一步,对裴南山撇了撇嘴。
裴南山学她,也撇了撇嘴:“你又没有说过喜欢我。”
“你说过,你说过?”陈婧挑眉。
幼稚——两个人的心声合到了一起。
“我才不要这时候和你说,好像不是自愿的。”陈婧抬手勾住裴南山的脖颈,她踮起脚,“但你要等我。”
“嗯嗯嗯。我看心情。”裴南山故作敷衍,头点如捣蒜,一下一下都故意碰到陈婧的额头。
这个人是真的好幼稚。陈婧忍不住想。
秋天再度过去,冬天又来。这一年春节是最热闹的。
苏乐然一家三口没有回父母家,带着豆丁儿来裴南山家。起先是她们五个人一起吃团圆饭。豆丁儿已经学会简单的人类语言,摒弃了婴语,坐在婴儿椅上小手一指,小嘴巴上下一碰:“要!”,再一碰:“吃!”
谭津鸣就在边上根据豆丁儿女士下达的命令夹菜喂饭,忙得不亦乐乎。
团圆饭吃完,裴南山支起麻将桌来。陈昕怡和陆一竹也是这时候进的门。
谭津鸣逗孩子,陆一竹拍照,剩下四个人打完第一圈麻将,敲门声再度响起。过来送腊肠的陆祺燃就是这么被扣下的。
麻将打过三圈,豆丁儿女士率先睡去。谭津鸣把她放在裴南山家卧室床上,摩拳擦掌的接替了妻子的位置。
苏乐然原本坐在谭津鸣身后看。在看他连摸出三个北风之后对着自家的赢面丧失了信心。她不顾谭津鸣“等我给你逆风翻盘”的叫嚣,打开电视放出春晚,又在电视柜下找出扑克牌,把陆一竹和陆祺燃凑起来打斗地主。
如果有人在一边统计。当晚苏乐然说的最多的话是“你怎么还有炸弹?!”,第二多的话是“还好咱们这两边都没有玩儿钱!”
裴南山在麻将桌上乐不可支。身为这个屋檐下胜率最高的人,她可谓情场赌场双得意,整个人飘的云里雾里,对苏乐然幸灾乐祸:“我们马上开始玩儿带钱的。一块钱怎么样?”
苏乐然看了自己手上的牌看了半天,最后气势汹汹甩出一个对三,“裴南山大过年的不要逼我揍你!”
哦,这是苏乐然当晚说的第三多的话。
最后这对夫妻还是在裴南山家保全了一些颜面,在大年初一时能够得体的抱着女儿去给各位亲戚拜年。
不过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晚裴南山只是嘴炮,没有真跟他们玩儿带钱的。
对陈婧和裴南山来说,分别比团聚的时间多,且快。
陈婧去美国的飞机在大年初八。
大年初七的时候大家又聚在裴南山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散席时苏乐然使唤谭津鸣去帮裴南山洗碗。她在客厅抱着豆丁儿对陈婧说:“你可得想好了。裴南山真不一定能等你四年。”
陈婧微笑着哄豆丁儿开心,“没关系呀。如果她不等我我也去找别人好啦。”
“你舍得啊?”
“她都舍得,我有什么不舍得?”陈婧抿了一个笑,“不过我肯定会很难过。”
“我理解不了你们的感情。”苏乐然抱累了,把豆丁儿整个人塞进陈婧怀里。
对上豆丁儿懵懂的眼神,陈婧温柔低语:“如果我们真的又分开了,就再也不会有在一起的机会了。她应该也知道的。所以这次我信她会等我。”
红玫瑰会变成蚊子血,白月光会变成饭米粒。
陈婧了解自己的魅力,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愿意相信裴南山一回。苏乐然说不好,但觉得陈婧有点儿无所谓的意思。比起一定要在一起,陈婧和裴南山这么多年都在随波逐流。
“你知道你自己是想和她在一起的吧?”苏乐然最后这么问。
陈婧亲亲豆丁儿嫩嫩的脸蛋儿,“当然。”没有人比她本人更清楚。
“那你为什么……其实鼓动裴南山陪你去美国也不是不行吧?”
“我不想。”豆丁儿在陈婧怀里大笑,盖住陈婧的话,“她是喜欢自由的人,我也是。我不想她为了我放弃什么,也不想用我们的感情绑住她。”
去往美国的飞机在大年初八的上午十点起飞。陈婧将会在天上待足十五个小时。
裴南山站在飞机场看着冲上云霄的飞机越变越小,冬日刺眼的眼光蜇伤她的眼睛,她掉下一滴眼泪来。
手背抹掉了眼泪,飞机不见了,陈婧也不见了。
裴南山回到家,空荡荡的房间变成尘埃的舞台,它们在光里自由起舞。裴南山挥手拍打它们,在陈婧走后的当天拖了一天地板,做了一天家务,不许小小尘埃快乐。
忙碌到晚上,裴南山翻开自己的日历。陈婧说她会回来过年,她算着过年的日子,在日历上郑重记下陈婧回家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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