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行听着裴洄平稳的呼吸声，借着从窗帘中透出微弱的光亮看着他的脸，忍不住伸手用指尖把不听话的头发挑了上去。盯了好一会儿，确认裴洄睡的实了，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一边走一边穿衣服，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咔”的一声，几乎是微不可察，门被轻轻关上。
黑夜中，萧景行驱车向前，电话也丝毫不停地进行着工作。
萧景行问：“确定他出狱了吗？”
电流地滋滋声，显得不太真切，电话那头的人回道：“是的，今天下午四点出来的。查了一下，说是表现良好，积极悔改，减刑了。”
萧景行“切”了一声，单手点烟，不屑地说：“这点赶得真寸。”他皱皱眉，不知为何竟然感到如此的闷，他把窗户降了一半，透了口气。
呼啸声刷刷掠过，车道上几乎就只看到萧景行这一辆车，如果没有周围的路灯和建筑，简直不敢想象该有多压抑。
那头的人语气顿了顿，好像实在犹豫该不该说，萧景行意会到了他的纠结，叼着烟吐字不太清晰的说道：“你说吧。”
那边的人深吐出一口气道：“出狱后，他回老房子了，和那里的新住户闹了一番，又被报警抓走了。”
萧景行冷哼一声：“出狱了还不老实。”他伸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从警察局里刚出来又去赌了，赢了点钱……然后我这边就查到他买了车票。”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萧景行几乎是秒懂这句话的意思，“什么时候到？”
“明天。”
萧景行早就预料到今天这一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几乎是一瞬间，平稳行驶的车子速度突然提了上去！萧景行紧皱着眉，心里的不甘、无奈和恨等许多情绪围绕着他，无限地滋生，像要将整个人吞没。
为什么出狱后不能好好呆着，为什么要来打饶他的生活？
“您已到达最大限速。”
“您已到达最大限速。”
“您已到达最大限速。”
连续的警告声将萧景行的理智拉了回来，他寻了一处停车处，停了下来，“我知道了，再有消息告诉我。”
听到电话那边的人应了一声，萧景行伸手挂断。头抵在方向盘上，身体起伏剧烈，最后似实在无法控制住情绪，直起身子，用力锤了一下方向盘。
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双手捂着脸，随后抹了一把脸，双眼猩红，又启动车辆继续驶向黑暗深处。
萧景行推开心理咨询室的门坐到沙发上，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医生，端着一杯水来到萧景行面前，木这一张虽说是照例询问，但语气却是不属于心理咨询师的强硬：“只能提供心里咨询。”
萧景行沉默地盯了医生一会儿，明明是炎热得夏天，医生竟然感到有些冷，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蓦地萧景行咧开嘴笑了，说：“医生你想想办法，我太需要恢复那段失去得记忆了，你帮帮忙。”
医生推了推眼镜，只感觉眼前的年轻人竟是如此的顽固不化。他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萧景行就将他打断了，使起了苦肉计。
他耷拉着眼眉，周身萦绕着一副被命运戏弄的“苦命人”的模样，他说：“我实在是无法通过别人了解到我当时的情况。”
“我妈早死了，在我十七岁就没了。”
“十七以后的我孑然一身的认识了许多人，经历许多事，不记得当时快不快乐，只记得很苦。”
“但是出了一场车祸，手机没了，以前的事都无从查证。”
“那一年就像是烟花一样……”萧景行双手一拍，“啪的一下，就没了。”
“没有一丝痕迹，像是从来都没存在过。”
“我以为忘记这些能是好事呢，但是经历越多越发现，那两年其实是无法被磨灭的。”
“我不知道过去的我经历过什么，遇到哪些人。这对我来说很痛苦。”
“万一我忘记了对我很重要的人呢？”
萧景行抬眼看过去，语气恳切：“周医生，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正在卖惨，但是这个青年说的实在是太情真意切了，周医生有些心软了。
但确实是无能为力，他也不想再刺激萧景行了，便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最近情绪波动大吗？”
萧景行点点头然后又意识到什么，摇头说：“最近情绪很好的。”
周医生轻而易举看出萧景行在骗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摊上这样十分不配合医生的病人实在是没招，他说：“一定要保持一个良好的情绪，不要被情绪裹挟……”
萧景行乖巧点头，“嗯嗯”地答应道，然后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周医生干笑一声，说：“今天是话疗。”
萧景行还是不死心，垂死挣扎道：“话疗是催眠吗？”
周医生又干笑几声：“呃……这个不是，就是通过沟通的方式疗愈一下……”
萧景行像小学生一样乖巧坐着，似懂非懂，随后站起身说：“也就是说，今天不会治疗我失去的记忆吗？”
“那我改天再来吧。”
“周医生再见！”
说完，抬腿就要走。
“哎哎！？”周医生没拦住萧景行，看着他的背影，摸了一把头发，整个人成“大”字摊在沙发上，仰天长叹。
保持着最后的职业操守没有骂出来。
刚出门，萧景行就又点了一根烟，他皱着眉吸了一口，明明灭灭的烟头彰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像面上一样平静。
他甩甩手，又看了一口烟。心想，这玩意真好。
拧着眉暗骂一句：“操。”然后大步迈下台阶，向停车场的方向走过去。
裴洄醒时，床上只有空无一人，他坐起身，掀起被子穿上拖鞋来到客厅时，萧景行正开门进来。
裴洄睡眼惺忪，他揉揉眼睛，问：“你去哪里了哇？”
萧景行摇摇手上的袋子，眯着眼睛学裴洄的语气笑着说：“给我最亲爱的老公买早餐去了哇！”
“你最爱的城南的那家店。”
裴洄眸子亮了一瞬，朝着萧景行扑了过去。萧景行稳稳地抱住他，还往上颠了一下，抱着裴洄走向餐桌放在上面。
他拍了拍裴洄的屁股问：“刚醒？”
萧景行感受到毛茸茸的头发在他的脖颈摩擦了几下，激起一些微不可察的痒意。他闷笑一声，又把裴洄往上颠了颠，裴洄的手抱的更紧了。
萧景行胸腔的震动声，和裴洄同频共振着。
裴洄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城南这家吗？”
萧景行摇摇头，十分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裴洄直起身子，两人面对着面，他眨眨眼，眼神清亮，“你不猜猜？”
萧景行哼哼一笑，恳切道：“老公心，海底针。”
“我猜不到，老公可以直接告诉我吗？”
裴洄狡黠地眨眨眼，从萧景行身上蹦了下去，食指画了个圈然后点在萧景行的身上，说“就不告诉你！”
转身伸了个懒腰，边走边说：“洗漱去了。”声音越来越远。
萧景行看着裴洄的背影，敏锐的察觉到答案可能跟他有关。他不禁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是否跟他失忆的那一年有关了。
餐桌上，萧景行有些忐忑，是马上要知道答案的那种忐忑。久藏迷雾中，仿佛有着一只手将要拨开，马上触手可及得以窥见真相，却突然忐忑不安。
生怕那段真相不如人意。
萧景行有些退缩，但眼一闭，心下一横，张嘴就问：“老公，所以那个答案是什么啊？”
裴洄动作的手一顿，有些楞了。
不是没想到萧景行问的会如此直白，而是萧景行嗓音十分甜腻，处处透露的撒娇的语气。
裴洄吃的正欢的嘴一停，眨巴眨巴那双眼睛，抬头看向萧景行，用力咽下嘴里的东西，装作十分无辜地回答：“什么答案？”
随后像又想到什么一般：“哦？你说早餐的事吗？”
萧景行用力点点头，眼睛里藏着十分诚恳的求知欲。
裴洄眼珠一转，随后又一笑，说：“不告诉你。”又继续歪着头说，“你猜猜，或者努力回想回想？”
又像开玩笑一样，但是说的话直戳萧景行心窝子：“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呢。”
萧景行听到这句话如五雷轰顶一般，拨开迷雾的手突然张脚跑了，他整个人呈“大”瘫倒在椅背上，发出一阵阵哀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又一骨碌垂死病中惊坐起，态度诚恳，语气恳求：“裴洄你告诉我吧！！”
他伸手抓住裴洄空闲的手，疯狂摇晃说：“啊啊啊裴洄你告诉我吧！！！我求求你！！！”
萧景行这副样子像个实打实能演好苦情戏的苗子。
裴洄淡定地把手抽出来，随手抽出来一张纸，一边擦嘴一边漫不经心地看向旁边胡乱倒腾的萧景行，说：“咱们玩个游戏吧。”
萧景行瞬间来了精神，这是有戏的样子。
他直起身子，目光灼灼：“什么游戏？”
“我什么都不跟你说，你做一件让我满意的事，我就可以告诉你任何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裴洄眉毛一挑，看向萧景行问：“怎么样？”
“这对你来说可是稳赚不赔的游戏。”
萧景行立即答应下来：“玩！当然玩！”
裴洄将萧景行拿捏了个十成十，双手抱臂靠坐在椅背上，手里玩着手机说：“我目前最想吃冰淇淋……”
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萧景行说 ：“已经点完了，一会儿外卖到了你去开门吧。”
萧景行额角一跳，突然后悔答应裴洄玩这个游戏，他面部有些扭曲问：“我要是现在拒绝会怎样？”
裴洄看向萧景行，眼神的压迫感极强，他看了好一会儿，但语气还是淡淡的，对着萧景行蓦然一笑：“不会怎样，就是什么都不告诉你了呗。”
萧景行闭眼，顿时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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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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