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让蒙怡萱都有些看不清手机屏幕。
“我快到了。”
“我就在小区门口。”她敲打着键盘，目光时不时扫视四周。
“穿白色长裙，拿着斜挎包的就是我。“
消息发过去过了一会才回：“向右边看看。”
蒙怡萱回头，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正缓缓摇下车窗，岑尘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她小跑到车窗前，语气带着质问：“我等了有一会了！”
“路上有点堵。”他声音平淡。
“我坐哪里啊？”
岑尘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副驾驶。
“这…合适吗？”她有些犹豫。
“这里不好停太久。”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一下，“快点。”
蒙怡萱这才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安全带时忍不住小声嘟囔：“我记得这里能临时停车呀……”
“你说什么？”岑尘启动车辆，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引擎声盖过了她的低语。
“没什么。”
“奶茶。”他指了指杯架，“路有点远。”目光始终看着前挡风玻璃。
“那我就不客气啦！”蒙怡萱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冰凉的甜意让她满足地眯起眼，“嗯…对了我们去哪里？”
“去一家游乐园。电影，餐厅，玩乐，你要求的都有。”他顺手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OK！听你的。对了你成年了没？”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嗯？”他尾音微扬。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开车合法吗？”她赶紧找补。
“我五月的。”他沉默了一会，才补充道，“合法，放心。”
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细微声响。车子汇入车流，平稳地驶向郊外。
——
两人站在宏大的游乐园门前，阳光将城堡尖顶照得发亮。岑尘从后备箱拿出遮阳伞撑开，自然地将她罩在阴影下：“先吃饭，还是先玩？”
“那肯定是先玩啊！”蒙怡萱兴奋地东张西望，忽然转头看他，“对了你不饿吧？”
“不饿。”
“那我去买票？”
“不用，”他收起车钥匙，“我都准备好，直接进。”
蒙怡萱怔了一下，小声感叹：“唉，真是…有钱啊！”
果然如他所说，工作人员看到岑尘后便恭敬地引领他们从专属通道入园。商业街上，蒙怡萱在每个小吃摊前都要停留，等走出来时，岑尘手上已经提满了各种没吃完的包装袋。
“同桌，没想到你会帮我拿东西，我以为你……”
“所以，”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有些无语，“还吃不吃？不吃扔了。”
“唉别别别！等我喝完奶茶就吃。”她说着猛吸一口，接过章鱼烧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同…桌…我们去玩那个大摆锤吧！”
“好，”他抬眼看了一下那个巨大的摆锤，“我在下面等你。”
“什么嘛，一起才有意思啊。”
“我不想去。”
“哎呀，刺激一下神经嘛！说不定对你有好处呢！”
最终岑尘实在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还是跟着坐了上去。安全压杆落下时，他的背脊不着痕迹地绷直了。
机器刚开始缓缓摆动，蒙怡萱就紧张地抓住了扶手。随着摆锤越荡越高，她的惊叫混在人群的尖笑声里，而岑尘始终僵坐着，唇线紧抿，像一尊被强行固定在座位上的雕塑。
“同…桌！”她在呼啸的风中扭头看他，“你好像…木头！给点反应好不好！”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抓着金属杆，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她笑得发亮的眼睛上移开。
从大摆锤上下来，蒙怡萱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清洁袋干呕了几声，缓过劲后看向旁边正扶着栏杆、脸色发白的人：“同桌，刚才见你那样，我还以为你真没感觉呢。”她把袋子递过去，“没事，想吐就吐吧，我不笑你。”
岑尘摆摆手，从衣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不是吧同桌，你居然抽烟？”
“需要我走远点抽吗？”
“不需要！”她突然伸手夺过他唇间的烟，自己吸了一口，立刻被呛得咳嗽，“咳…拿去！”
他看着被塞回来的半截烟，沉默片刻，按熄在垃圾桶上：“算了，不抽了。”
“那就好，”她得意地扬起下巴，“以后你抽我就抽，染上烟瘾全怪你。”
岑尘看着趾高气昂的她有些出神，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转移了话题：“无聊。接下来去哪？”
蒙怡萱看了眼手机：“都五点了，我们在商业街吃吃喝喝居然玩了这么久……”
“那去吃饭。”
“可是……”她望向远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我还想坐那个。而且刚玩完大摆锤，你吃得下吗？”
“晚上有烟花秀，”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到时候坐摩天轮。你现在胃口不好，就吃点甜品。”
“那行。不过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我吃饭。”他顿了顿，“有胃口。”
“那走吧！”她欢快地迈开步子，岑尘撑开伞，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侧，看着其蹦蹦跳跳的样子不知为何也跟着放松下来。
——
豪华包间里，蒙怡萱对着菜单上的价格暗自吸气。她尴尬地看了眼服务员，又看向岑尘：“要不…还是你来点吧。”
岑尘看也没看菜单，直接对候在一旁的服务生说：“特色甜品全套。”
蒙怡萱在心里快速估算了下那些甜品的总价，将近一万。她正想叫住已经转身的服务生，却被岑尘拦住。
“别管，我付。”
“不行，那你不是成冤大头了？”
她着急地拿出手机，“我现在打电话跟家里说一声……”
“好了，”他按住她的手，“就当是监督我吃药的奖励。”
“可是……”
“闭嘴。”他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我去给你买奶茶。”留下蒙怡萱独自在包间尴尬，她看着包装豪华的菜单，手在手机上踌躇了一下最终按下了拨通键“喂，妈……”
岑尘等着奶茶心里面想着刚才自己的话有些自责“我是不是太凶了……”心脏有些剧烈跳动，但他却没有发现。
等他拎着奶茶回来时，蒙怡萱正小口吃着提拉米苏。见他进来，她眼睛一亮：“快来试试这个！我保证你会喜欢！”
岑尘把奶茶放在她面前，声音低了几分：“钱我已经结过了。刚才我……”
“哎呀没事！”她打断他，“一共多少？我转你。”
“不用。而且你哪来的钱？”
“我问家里要的，他们没说太多，就当是高考前放松了。”她吸了口奶茶，故作轻松，“真没说什么，分下来也就五千多，没事的。”
她拿起手机要转账，岑尘按住屏幕：“说了不用。”
“不行，说好aa！”
“我不要，随便你。”他松开手，拉过她面前吃了一半的甜品，用勺子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尝了尝。
蒙怡萱注意到他拿勺子的手在轻微颤抖，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眼时间：“你带药了吗？到点该吃药了。”
岑尘把手收到桌下，转头望向窗外的摩天轮：“忘了。”
“车上有没有？我去拿。”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腕表：“快点吃，烟花秀要开始了。”
他语气里的强硬让蒙怡萱把话咽了回去。她沉默地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在微信上转了五千块钱给他。
——
前往摩天轮的路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游客。蒙怡萱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在夜色和喧嚣的掩护下，她没能注意到岑尘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他们在摩天轮下的长椅坐下等待。蒙怡萱兴奋地指着开始聚集的人群：“你看我们来得早，不然连坐的位置都没有。等烟花一开始，我们就上去，从高空看肯定特别……”
旁边的岑尘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一手用力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椅背。耳鸣声尖锐地贯穿鼓膜，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颅内的抽痛。
突然，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金色的光雨洒落。蒙怡萱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臂：“快看！开始了！我们快去排队……”
“嗯。”他勉强应了一声，撑着椅背想要站起来，却在下一秒猛地向前栽去——
“小心！”蒙怡萱慌忙伸手扶住他下滑的身体。
“好吵……”他靠在她肩上，声音破碎，“难受……”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吗，对了我的药!”
蒙怡萱手忙脚乱地翻出包里的药瓶，倒出两粒塞进他嘴里，又拧开矿泉水小心喂他喝下。她环顾四周，想要求助，却发现人群只是嫌弃地绕开他们，甚至有人指指点点。
最终，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扶着他一步步朝着摩天轮的轿厢挪去。
——
过了不知多久，耳鸣声像潮水般缓缓退去。岑尘睁开眼，视野从模糊变得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摩天轮窗外炸开的烟花，以及蒙怡萱担忧的、在光影中闪烁的脸。
他发现自己正靠在玻璃上，身上盖着她的外套。他动了一下，想坐直，却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无力。
“你醒了？”蒙怡萱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还好吗？”
岑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一种熟悉的、冰冷的绝望感再次攫住了他——他又一次，在她面前，彻底地失控和狼狈。
蒙怡萱看着他迅速结冰的侧脸，和那双死死攥住、试图抑制颤抖的手，忽然明白了什么。
“岑尘。”她叫他的名字。
他不应，像一尊重新封闭起来的雕塑。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伸出手，不是去抓他，而是轻轻放在了他紧绷的、攥成拳头的手旁边。
“你看，”她的声音在烟花的闷响中，显得异常清晰，“我的手，也会抖。”
岑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不是害怕，也不是冷。”她继续说着，目光也投向窗外无尽的夜色，“就是……有时候，比如今天我明明很开心，却总有一瞬间的痛苦不能控制，感觉……一切都是假装开心，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她把手翻过来，掌心向上，坦承着那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
“所以，”她转过头，看向他终于移过来的、充满震惊的浅色瞳孔，“像我一样，接受它的来到，反正…它会自己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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