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房内，竺家的四姐妹还在继续她们的谈话。
竺望盯着陆绍璟出了门，翻了个白眼。
“到人家家里，当着面把人家女儿骗走，现在还摆出这一副架势，给谁看？”
竺儿拽了拽竺望的袖子，让她坐下，在别人的地盘上少说两句。
而大姐则等了半晌，看陆绍璟没再出现了，才又拉着竺星的手道：“我听说，竺家之前的儿媳，要么是权贵，要么是富贵，几乎都带着千万嫁妆上门。你没有嫁妆，陆家人怎么看你？”
竺星垂眸敛眉。
“结婚之前，陆绍璟已经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他不会介意这些。寻常嫁妆也不过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在陆家面前，再多也不算多。何况，陆绍璟已经用他的私产为我做添妆了，大姐，不用挂念这些。”
彩礼换嫁妆，左手倒右手，骗不过明眼人。只是陆绍璟愿意，暂时还没人敢在面上说些什么罢了。
竺望叹气，心中全是忧虑。
“现在他还对你新鲜，自然是千好万好。以后呢？若是哪天你不再年轻漂亮，或是出现了比你更年轻漂亮的女孩，你想过怎么办吗？”
竺儿按着二姐：“老二，怪了啊，过两个小时都要交换戒指，现在还来提这些做什么？”
转头，大姐也握住竺星的手絮絮念。
“小妹，你别怪姐姐们说的话难听，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还年轻，你不知道，这世上的男人有多薄情。”
我知道。
竺星想。我知道的。
男人的情爱并不可靠，所以她从来不在陆绍璟身上寄托什么旖旎的幻思。
她之所以答应嫁给陆绍璟，也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而是为着实实在在的金钱，和她自己的未来。
但这些话，她不能说给任何人听。
“大姐，二姐，你们放心吧，别想那么多了，今天我们家第一次办喜事，开心些，好吗？”
竺儿嬉笑。
“就是嘛，我说老大老二，你们到底在这里操什么心呢？就算以后陆绍璟变心，那我们家老四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难道还能比以前更差不成？”
说得也是，总不会比以前，四个人挤一间狭窄到都转不了身的小房间，还差了吧？
大姐沉默了，她抬眼，看向竺望。
竺望了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存折。
“这是我们之前存的共同账户。当时，我跟你们说，要把赚的钱存一部分起来，才能有机会离开劏房，咱们姊妹四个到外面去住。四人存了几年，这笔钱也有些可观了。没想到现在，倒是你这个最小的要先走......”
她将存折递给竺星。
“拿去，就当是给你准备的嫁妆。”
竺星讶然，险些要站起来：“我不能收！这是姐姐们离开家的基金，我不能拿走。二姐，我有钱，真的，陆绍璟给了我很多钱。”
大姐将存折接过来，硬要塞到竺星手里。
“虽然杯水车薪，但也代表我们的一点心意。总不能真的让妹妹一分钱都不带，就嫁到别人家去吧？”
竺星还要推拒，坐在桌前又开始吃绿豆饼的竺儿凉凉道：
“行了，收着吧！你一走，我们房间不知道多宽敞，还能住一阵。倒是你，以后还要和臭男人挤一张床，想想都替你累得慌。”
竺星一愣，大姐便趁机将存折搁在她手心。
“藏好了，别叫人知道。”
竺星眼圈骤红，一股酸涩的温流淌过心尖，直往眼眶夺出。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竺望语气硬邦邦的，头却偏过旁去，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好了，东西也给了，聊也聊了，该去前面了。”竺儿吃够点心，拍拍手，站起身。
大姐看了老二竺望一眼，轻声嘱咐竺星。
“别人说什么，少听，也少说。多看多做事，男人的心要是把不住，就把住公婆的心，知道吗？”
“老大，你教她这些做什么？”竺望皱着眉头，“真受委屈了就回家，有姐姐在就有你一碗饭吃。傻傻去讨好别人，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她说完，转身就走，似乎也不愿意听到竺星的回应。
大姐叹气，也没再传授她的“贤惠经”，只是沉默地拍拍竺星的手背，走了出去。
只剩竺儿，这个往日里和竺星最不对付的三姐还留在屋内。
她凑近看了眼竺星颈上的项链，一圈都镶嵌满梨形钻石，粗略一看都超过了四五十颗，每一颗大的同时均净度无瑕。
最夺目的是中间那颗巨大的粉钻吊坠，估摸得有五十克拉，颜色亮丽，切割工艺完美，抛光度和对称度都是奇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折射出了晃眼的光彩。
“刚才我就好奇了，这是真的？多少钱？”竺儿伸出手，看上去很想摸一摸的样子，却也只是悬停在那颗粉钻上，像在感受它的温度。
“我不知道，这是陆家的收藏品。”
陆绍瑜告诉过她，陆绍璟以往没有收藏珠宝的习惯，给她的这些高珠佩饰，要么是临时拍卖得来的，要么是二级市场高价收来的，要么是在家威逼利诱讨来的。比如这条粉钻项链，就是陆绍璟找陆老太太开了保险库要来的，据说是沙俄王室传下来的孤品。
竺星一概装作不知，戴完就还给陆绍璟保管。
竺儿“啧啧”两声，站直了身。
“你跟陆绍璟走那天，大姐二姐都一晚上没睡着，半夜三点还能听见老二在叹气。竺星，你往后啊，最好是爱也有，钱也有。退一万步讲，就算爱情不美满，也要过着天天锦衣玉食的日子才好。以前笨就算了，以后要学聪明点，知道吗？别回了头，爱也没落得，钱也没落得，还白白让大家担心。”
说完，竺儿便转身，追上姐姐们的步伐。
竺星看着她掀帘出去的背影，心想：三姐今天竟没故意叫她“竹子”。
*
婚礼即将开始，陆绍璟又来到新娘房。
原本，婚礼策划安排的流程，应该是陆绍璟先在台前等候，而竺星则自己走过红毯，在众宾客的见证下来到陆绍璟身边。
但这个方案第一版就被陆绍璟打回去了。
陆绍璟表示，他必须携新娘的手一起出场。
“别人看向我的目光里，也要同时看见我的妻子。同样的，别人看向我妻子的时候，也必须看到，我陆绍璟，就站在她身边。”
这是要给老婆撑腰的意思。
婚庆公司派来的策划团队暗暗汗颜，看来，外界传说陆绍璟老房子着火，是一点儿也没错。
于是流程方案便改成陆绍璟和竺星一同入场。
此时已是下午，宾客皆已落座，仪式开始的时间也快要到了，陆绍璟带着伴郎梁映澄来到后台，要接竺星一同出发，去往宴会厅。
这次，房间内人声鼎沸。
化妆师和造型师正在做最后的调整，婚纱的设计师江清晨也在，正突发奇想地把一片新摘下、还带着露水的天竺葵花瓣缝到裙摆上。
邝紫玉身形高挑，穿着伴娘服比模特还盘靓条顺，开口却像个老妈子，一直问竺星：“真的饱了？不再吃点了？”
“我都快吃撑了。”竺星皱着脸揉肚子，“再吃这腰该勒晕过去了。”
“勒？！”沉迷在缝花瓣中的江清晨猛一抬头，神情紧张，“哪里勒？怎么个勒法？是侧腰勒还是后面勒？”
陆绍瑜急道：“紫玉姐你别再喂了，穿婚纱就是要饿！”
“这是什么道理？我就说结婚如上刑。”邝紫玉犹自喋喋不休，直到她从镜子里看见梁映澄，才如一只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顿时发不出声音。
梁映澄一掀开帘子，就与前任对视上了，整个人很不自在，只能退出去，假装不在意地敲敲旁边的木柜。
“准备好了没有？时辰快到了。”
内间的响动又忙乱起来。
“快好了快好了，最后一针，这就好了。”
“新娘子，来，闭眼，我们最后再定下妆。”
“紫玉姐你戒指放哪啦？”
“卧槽戒指呢！”
“在包里，你五分钟前刚放进去的......”
最后的声音是竺星的，无奈又没脾气的样子，听起来已经被这群人烦得不行了。
陆绍璟安静等着，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不一会儿，帘子全部掀开，竺星手捧着蝴蝶兰瀑布花束，出现在陆绍璟面前。
时空好像消失了，周围的人事物都瞬间隐去，整个世界连色彩俱可以湮灭，只剩下他与他的妻。陆绍璟就站在空荡荡的原地，深邃的眼眸将他的新婚妻子紧紧望着，望着她身披圣洁的婚纱，款款走到他面前。
宛如天使降临他的世界，对他说：
“我们一起走吗？”
还要走去哪？陆绍璟一时恍惚，心荡神摇。
“喂！”梁映澄推了陆绍璟一把，隔开时空的玻璃罩碎了，“看呆啦？新娘子等你呢！”
竺星笑弯了眼，对陆绍璟伸出手。
“走吧，阿璟。”
周围人都拿揶揄的眼神看着他俩，陆绍璟长长地出了口气，低头浅笑，接住竺星的手，搭在自己臂弯。
“走吧，小星星。”
一起走，走到有你的未来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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