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暮西没再听,当即挂了电话。
思绪渐渐回到眼前,缄默的空气中只有林度的咳嗽声。
她刚刚那一眼又平又静,陆暮西怕再呛着她,灭了烟站在原地没动。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估计又要被她吐槽凶巴巴了。
其实林度对烟味儿并不是特别敏感,但那阵风吹的太凑巧,又浓又呛全朝着她吹过来了,她掩唇咳了好半天才停住。
小好像是被吓到了,弓着身子往后躲,林度不放过它,轻轻拖过来,抱到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声道:“胆小鬼。”
陆暮西沉默地站在原地,等着她说点什么,但她似乎也没什么想说的,安慰了怀里的小猫半天,才慢悠悠抱着猫站起来,朝他看过来:“陆暮西,我给你个建议啊。”
果然还是那个林度,做事儿真是一点儿不按套路来,陆暮西站在原地没应声,任她继续。
俩人在的地方是一栋楼的背面,只见她指了指他头顶上那户人家的窗户,诚恳道:“这窗户漏风,屋住头的是个狗鼻子暴躁哥,你再站这抽会儿,等味儿散进去,让他闻到了,他会立马激情开窗骂人。”
陆暮西让她说懵了,抬头看了眼黑黢黢的窗户,怀疑她在睁眼说瞎话:“这里头有人?”
林度肯定:“有。”
“他天黑了不开灯?”
“对。”
陆暮西:“……”
你还对?
林度看他不信,也不强求,把小好放到地上,蹲下去剥火腿肠皮儿:“不信你可以继续站那儿,烧根烟求证一下。”
“你看我像是有病的吗?”陆暮西闻着身上味儿也散差不多了,走到她跟前,蹲下来,“你居然给猫取名叫大好小好?”
他说完笑了下:“因为你叫好好?”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林度看他,“我就说你精神分裂吧。”
陆暮西知道她在说什么,偏还是装不明白,摸了把猫毛,问:“我又怎么了?”
林度将火腿肠掰成段:“你刚刚还凶的要死,现在居然又在笑。”
果然,在林度的世界里,冷脸就等于凶,陆暮西睨她一眼,“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难道我应该逮谁骂谁,无差别攻击你才高兴?”
“……那倒也不是。”
火腿肠掰完了,俩人面对面蹲着,正好围了块儿空地出来,大好小好就在里头绕圈圈。
林度抱着膝盖看着:“它俩的名字是老太太起的。”
陆暮西想了想小卖铺里的那个老奶奶,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但眼神却比许多年轻人还清明:“她是你奶奶?”
“不是,算邻居吧,老太太住我楼上,看着我长大的。”
“我看你书包在小卖铺里,这么晚不用回家吗?”
林度笑着看他:“这么晚你不也没回家?”,说罢,解释道,“老太太一个人,腿脚又不好,楼层太高,怕她出事儿,我等小卖铺关门了送她回家。”
“嗯。”陆暮西盯着两只猫在地上打转,总结了一下,“热心玫瑰。”
林度又无语,又好笑:“你们语文好的就爱给人取外号是吧。”
陆暮西这会儿看着又恢复了平时那样,兴致勃勃地把手指头放小好跟前,逗的它转来转去:“我们语文好的,也不是谁来都给取外号的好吗?”
“哦。这还是我的荣幸了呗。”
少年低沉的声音被晚风送到耳边,还带着点笑意:“不用谢哦。”
林度无语地笑了一下:“自恋。”
本来俩人俩猫伴着晚风路灯,气氛也还算融洽,这时,林度突然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不高兴吗?”
陆暮西真觉得林度这姑娘特神奇,每当觉得她没眼色缺心眼儿的时候,人家偏偏出奇的贴心敏感,但等你觉得她十分知情识趣进退有度的时候吧,她又会来个出其不意。
陆暮西语气比她更随意:“有点儿吧。”
林度锲而不舍:“为什么?”
陆暮西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追问,顿了一下,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始脸不红心不跳地满嘴跑火车,“因为有人说我名字难听。”
“哦。”要说看不出他的敷衍,那是假的,不过林度也不是很在乎,她认真想了想,“你名字也不难听啊,就是叫起来有点感觉像是被占了便宜。”
陆暮西听到过对他名字评价最多的大概是——“你爸爸肯定很爱你妈妈吧”,这种让他懒得搭理只能一笑而过的版本,“占便宜”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不太懂,问:“什么意思?”
林度拢了拢乱了的发丝,弯着眼睛,在夜风中笑得格外灿烂:“西不就是你嘛,暮西,暮西,叫起来不就跟表白一样,像是在说,喜欢你,喜欢你。这还不叫占便宜?”
陆暮西有一瞬间的失神,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这句话突然失重片刻。
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扯着嘴角笑了笑,嗓音干涩:“好像确实有点啊。”
两只猫吃饱喝足了,突然在这时细细地喵了一声。
林度胡乱“嗯”了一声,低头去看,也没注意到陆暮西怔忪的神色。
大好身上好像沾了个什么东西,夹在猫毛里,栅栏外的灯光太暗,看得不太真切,她只好低头凑近了去看。
正当林度把脑袋越凑越近的时候,耳侧突然出现了一只有力的手。
林度下意识转头,脸颊与温热的手背擦肩而过。
陆暮西修长的指尖正笨拙地拎着她的发梢,小心翼翼,一点儿力气也不敢用。
手指的主人显然也是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略微尴尬地解释:“我……,你头发刚刚差点掉地上。”
林度心里本来没什么波动,愣是被他这副样子破天荒地弄出了几分别扭,她伸手接回那缕头发,迟疑地说了句:“……嗯,那个,谢谢啊。”
林度重新整理了头发,低头从猫身上取出了一片枯叶碎。
发梢拂过的指尖有些发痒,手背上女孩脸颊的余温尚存,陆暮西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都有点不对劲,像个宕了机的机器人。
他对自己这种诡异的尴尬情绪感到十分茫然,不就是拎了缕头发吗?
陆暮西你莫名其妙尴尬个什么劲儿?
他反思了一会儿,站起来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挺晚了,这人少,你喂完赶紧回小卖铺吧。”
林度也打算离开,站起来点点头。
她以为陆暮西说完那话就要走了,没想到他没动,把她送回小卖铺门口才离开。
“前脚跟你说离他远点儿,后脚就跟人家一起回来,老太太我现在说话不中用喽。”一进门,老太太就不情不愿地开口。
“咦,你躺这儿是怎么看到他的。”林度奇道。
“我又不聋!”
“刚喂猫碰到了。”她笑了半天,走进柜台,坐在小桌子旁,“哎呦,您耳朵可真好。”
“你这张嘴天天就知道哄人。”老太太虽然嘴上不吃她阿谀奉承这套,但是天天听她说些俏皮话逗乐,心里还是极为受用。
看她拿起笔,也没再继续跟她搭话,只是默默看着她低头写作业。
林度这丫头,看着吊儿郎当不太靠谱,其实脾气比狗都倔,几乎跟年轻时候的她一模一样,只是她年轻的时候表面气势足,遇到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怂,典型的外强中干,但这丫头就属于那种表面轻飘飘的好说话,实际上是敷衍人的一把好手,真遇上事儿了,心里主意比谁都正,说干就干,谁劝也没用。
老太太想到这,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俗话说“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人一旦生下来啊,要么多得些爱,要么多得些钱,才能活的痛快舒畅些,这丫头倒霉,小小年纪就落得个孑然一身,又是一身倔骨头,往后这长路漫漫,真是怕她跌个头破血流也没人护着。
隔壁楼那刘老太婆的孙女一放假了去这里玩去那里浪,只有林度闲了就跟她这个老太婆厮混在一起,即便是到了这把快入土的年纪,她也还是不免叹一句,这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林度不知道老太太在那头伤春悲秋地担心她,手上拿了把裁纸刀,正东裁西划把错题往笔记本上整理。
她的笔记本是整个书桌里最整齐的地方,活页本上只记不懂的知识点,每个章节的知识点靠错题查漏补缺。
错题是最能体现学习成果的地方,一张纸只写一道错题,一半写错了的思路,一半写正确答案,对比提炼出对知识点理解的误区,按章节考点整理到一起,事半功倍。
磨砂透明外壳的笔记本,里面的内容简洁明了,当时陆暮西见到的时候惊得下巴都掉了,可能他以为她所有的东西都跟桌面一样乱得像战场吧。
林度往笔记本上贴完一道数学题,想起陆暮西走之前在小卖铺门口问的问题。
他问之前明显沉吟了很久,当时她还以为是什么难以出口的问题,结果等了半响,陆暮西只问了句“你为什么要去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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