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触碰过的腰侧痒痒的，像是有根羽毛轻拂，痒中带着些麻，如同一股电流陆陆续续蔓延到全身。
陆暮西转过身，神色如常地轻咳一声，抬手拽了拽t恤领口，才觉得身上那股诡异的不自在散了散。看林度还摸着脑袋：“没撞疼吧。”
“撞疼了。”林度斩钉截铁地答，眼神里还隐隐约约带着些鄙夷，“问的什么废话，不疼我捂着脑袋干嘛。”
“……啊，是啊。”陆暮西在她不爽的眼神里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控制了一下，想起桌子还没搬，抬起头朝教室里看了一圈，眼神逐渐变得涣散。低下头，压低声音问，“叶子露是谁？”
林度：“？”
陆暮西倒是理直气壮的：“我脸盲。”
“脸盲个屁，你昨天还跟她打招呼呢。”
陆暮西默然片刻：“跟我打招呼的好多人我都不认识啊。”
他是真不认识，现在班里他能对上号的就是那些一起打篮球，稍微外向点儿的那片男生，再就是坐在附近的。主要大家天天忙的跟狗一样，座位离得一远，几乎就没什么机会接触。
平时有些不太熟或者一面之缘的人在路上也会主动打招呼，这种人多如牛毛。但陆暮西有个毛病就是，记不太清不常接触的人。但遇到了也会一一回应，不然搞得谁也尴尬，这多不好。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他知道叶子露这个名字，可能也记得那张脸，但他没法把名字跟脸对上号。
林度一脸痛心疾首地看他半响，抱着书走在前头：“跟着我。”
到了位置，刚把桌子放好，就见传说中的叶子露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嗨！”
“嗨。”陆暮西礼貌地应了声，低头扶了扶桌角，发现桌子在晃。
林度解释道：“哦，没事。这片儿的地板是出了名的不平，我待会儿垫一下就行了。”
他没说话，自然地从抽屉里放草稿纸那沓里面抽了两张出来，折好，蹲下，垫到桌腿下面。
薄薄的t恤随着动作勾勒出他后背的轮廓，平直宽阔却并不显得单薄，一览无余的后颈线条清晰而流畅。
林度愣愣地看着。
“好了。”陆暮西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安静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弯唇拍了拍桌子，“你桌子有点乱了。”
对，因为你这两天不怎么监督我了，林度心想。
不过这话她没说，只是点点头表示承认。
今天倒是不贫嘴了，陆暮西扯了扯嘴角，手指了指后面：“那我走了。”
“等等。”林度转身从书包里拿了包湿巾出来，递过去，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手脏了。”
她弯着眼睛笑了笑，揶揄道：“你不是洁癖怪吗。”
陆暮西面色如常地接过，心里却涌起一阵无声落败的狼狈。
他以为这么多天刻意减少接触后，等到换座位的这天就不会有什么心理波动了。毕竟习惯这种东西，养成起来难，消失却容易。
现在看来，似乎是白费功夫。
等看着人走远了，叶子露才双眼冒光地抓住林度的胳膊：“度度，你俩这什么情况。真在一起了？”
“什么东西？”林度埋着头整理抽屉，听见“度度”俩字直挺挺地打了个寒颤。
“他给你垫桌子。”叶子露分析道。
林度：“要不我现在给你垫一个，明天咱俩就官宣，成吗？”
她神秘莫测地摇了摇头：“垫桌子才不是重点。”
“所以重点是？”
她一拍桌子：“重点是，他看都没看就知道你草稿纸在哪儿，而你不仅知道他有洁癖，还特地随身带湿巾。”
光这么一听，林度差点都觉得她跟陆暮西是一对恩爱小情侣了，她叹了口气：“第一，他知道草稿纸在哪儿是因为这桌子是他帮忙收拾的。第二——”，说到这儿，她不免咬牙切齿了些，“湿巾不是我特地带的。”
“你以后千万别去当记者，整个就一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的好手。”
叶子露震惊：“哇，他居然帮你收拾桌子？”
林度：“……”
少女，你真是抓得一手好重点。
——
本来说好的俩人走路送她回家，结果汤林和的妈妈知道了，非常“热情”地打算开车挨个把人送回去。
林度和余斯清心里简直叫苦不迭。
别看汤林和天天一副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样，其实他妈妈对他非常严格，从小到大一直规划着他人生的每一条轨迹，大到升学工作，小到每天在家学到几点，事无巨细，简直就像个人形监控头。
汤林和的一次次叛逆都惨遭镇压，甚至大部分直接半道中殂，就像他中考的时候提出想学美术，他妈妈直接毁了屋里所有关于画画的一切工具，包括平板和数位板。
打那之后，林度再也没听他提过跟画画有关的一切。
初中的时候，汤林和有个小本，上面有他在课上悄摸给老师画q版小人，有林度和余斯清张着嘴打盹的滑稽场面，还有三个人一起在一个巨大的坡上比赛骑自行车的记录。
像本小漫画，班里人都看过，有时候还求着他画。
后来，那本记录了初中三年日常的画本也被他妈妈撕了个粉碎，丢进了楼下的大垃圾桶。
上了高中以后，除了她们两个，身边几乎没有人知道汤林和曾经学过很久的画画，因为他现在就连上课摸鱼的时候都不会再画一笔，美术课强制要求交的作业也只是敷衍了事。
可即便如此，老师还是夸他有灵气。
他妈妈估计是觉得送人太浪费学习时间了，干脆想出这么个办法。
这就间接造成了每天晚自习下课后的一车沉默。
林度和余斯清在后排握着彼此的手，像两条即将窒息的鱼。汤林和坐在前排，像一条已经翻了肚皮的死鱼。
就这么过了快半个月，暴露狂没什么消息了，林度也实在顶不住了，委婉地给汤林和表达了一下她可以自己回家的意思，窒息的满车沉默这才消失。
至此，林度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几天后的下午，跑操刚结束，林度从广播站回班，正好遇上匆匆忙忙的王微。
“你见到汤林和了吗，他妈妈让他现在回家一趟。”
林度愣了几秒，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儿，连忙道：“没见到，我去找找。”
记得余斯清之前说他现在天天跟别的班人打球。
跟王微道别后，林度直奔篮球场。
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一般都是体育生在练习，其他人都在室外篮球场。
林度全程跑过去，等到了地方，已经是满脑门汗。
不知道是为了防止砸到人还是什么，室外篮球场一块儿一块儿被铁网围起来。
每个场都有人，她喘着气，挨个扒在网外面看，引起了不少场内男生的围观。
林度熟视无睹，看了好几个场，都没看见汤林和人影，只能匆匆忙忙往下个场跑。
……
“又是个三分！漂亮啊，陆学弟～～”
宋涛迩等一干人掐着嗓子揶揄，把球抛回去。
“一个二个把脑子都憋坏了吧。”陆暮西嗤笑一声接过，运了两下球，轻轻一跳，手腕一压，又是一个三分。随即兴致缺缺地转身到场边拿水喝，“累了，你们先玩着。”
宋涛迩见状大喊一声：“我也累了，你等等我。”
走到场边，陆暮西刚仰头猛灌了两口水，就听见宋涛迩疑惑的声音：“咦，那不是你同桌吗？怎么她也有打篮球的爱好？”
他把喝了一半的水放下，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林度。
她小脸苍白，眉头轻皱，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捂着小腹，正弯腰喘着气，看起来很不舒服。
自从换座位之后，俩人就几乎没怎么见过，林度没主动来找过他，他也没主动去找过林度。唯一知道跟她有关的就是，林度的桌面正在肉眼可见的一天天变乱。
人的关系建立起来容易，断起来好像也是这么容易。陆暮西有些后悔，自己终究还是跟那个只有五天的老人一个结局。
可他是明知故犯。
一旁的宋涛迩以为陆暮西会立即上去关心，没想到这人居然只是在原地看着。
他直觉有些不对劲，以他对陆暮西的了解。如果对方是纯欣赏的人，陆暮西肯定会过去关心，就算是不熟的人，以他那个外热内冷的性格，肯定也会上去客套地问候一句。如果是喜欢的人了，指定第一刻就冲上去了。
他现在不过去，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姑娘现在看起来确实有点儿难受，宋涛迩犹豫了一会儿，要不你还是过去看一眼吧，这话刚要说出口，就看旁边的人终于动了动，弯腰拎了瓶水，径直往那边过去。
宋涛迩安心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
小腹像坠了八十斤石头一样，又沉又痛。
刚才跑太猛，这会儿小腹的疼痛才后知后觉地提醒林度，今天是她生理期第二天，不，准确的说，是第一天，昨晚晚自习肚子隐隐作痛的时候她就觉出不对，回家洗完澡果然就喜迎大姨妈。
痛经是一场恶劣的折磨，小腹仿佛有千万条钩子在拉扯，跑出来的汗跟冷汗纠缠，林度从脚底腾起一股凉意。
正当她眼睛发虚的时候，面前伸出了一只手，修长干净的骨节覆在一瓶矿泉水上。
林度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陆暮西的手。
她看过很多遍这只手，拿着书的，拿着笔的，算题的，百无聊赖敲着桌子的。
“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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