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个形容词，最简单，却也最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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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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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度不怎么严肃的质问下，陆暮西非常真挚且简短地答了句：“我没带。”
别说寿星本人了，就这么三个字儿，刚结义的三兄弟听了都觉得敷衍。
余斯清非常厌乌及乌地看了宋涛迩一眼：“他平时对你这个好朋友也这么敷衍吗？”
“……没有啊。”这话一出，宋涛迩自己也觉得十分没说服力。
我没带，亏他也觍着脸说得出口，这下就是再亲的兄弟也没法昧着良心夸了。
“平时也看不出来他这么抠门啊。”汤林和义愤填膺补了句。
宋涛迩决定闭嘴，感觉再说下去刚结义的三兄弟就要分崩离析了。
其实林度也挺惊讶的，毕竟陆暮西看着真不像能干出这事儿的人。不过惊讶归惊讶，她倒是也不怎么生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义务，过生日嘛，就是图个自己高兴。
她指了指身旁的一堆礼盒，佯装不高兴地给自己找了个长工：“太过分了，待会儿给我拿回去就原谅你。”
宋涛迩：“……”
汤林和：“……”
余斯清无语望天：林度这辈子就是个情绪洼地，喜怒哀乐压根儿不跟别人走一条道。
陆暮西潜意识觉得她不会为这个生气，但又挺想看她生气是什么样的，可是见她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心里又有些不得劲儿。林度装生气的演技简直比“我没带”三个字儿还要敷衍，摆明了就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找个免费提东西的劳动力。
他想半天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想怎样，反正嘴已经先应下来了：“行。”
林度满意地点头，开始分蛋糕。
吃完蛋糕时间也不早了，宋涛迩个倒霉高三的，明早还得回学校上课，大家收拾了下都准备各回各家了。
陆暮西挨个把人送上车，关门的时候还在那啰啰嗦嗦地嘱咐“到了先别睡，记得在群里发信息报平安”。
林度就端着三个礼物盒子乖乖等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组局的人是他。
终于把三人送走，他走过来，顺手把三个盒子接过去。
林度这才发现他有两根手指贴着创可贴，愣了愣，问道：“手怎么了？”
陆暮西眼皮都没抬，语气轻松地解释道：“不小心割到了。”
“怎么割的？”林度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手指，“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做饭的人啊。”
“哦。”不知是出于对哪句话的不满，他默默睨了林度一眼，然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削苹果割的。”
“哇，那你是真喜欢吃苹果啊。”吃苹果从来懒得削皮星人林度不由感叹道，“左手被割了竟然还要削，结果你看，把右手也割了吧。”
她振振有词道：“要我说啊，吃苹果果然就不应该削皮。”
陆暮西有些无语地看了看自己一左一右伤的两根手指，非常敬佩林度这绝妙的想象力，乍一听挺扯，但结合现有线索来看，人家逻辑确实没毛病。就是听得人有点儿心梗，正常人看别人受伤不应该是关心两句吗？她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分析还原受伤现场呢？
还没想完，陆暮西突然感觉沉甸甸的手一松，转眼一看，林度已经特别自然地伸手过来打算接回那几个盒子，嘴里还在碎碎念：“你还是好好养伤吧，别再给倒霉的手指头二次伤害了。”
陆暮西又无奈又觉得好笑，躲过她伸过来的手，开玩笑地调侃道：“没事儿，不拿回去，你不原谅我怎么办？”
“您多聪明啊，听不出来我在开玩笑？”林度不容置喙地把最重的那个盒子拿过来，也学着他的样子调侃道，“那我只能单方面选择再原谅你一次喽。”
手上瞬间变得松快起来。
凉风刮过树梢，让本就只剩枯枝败叶的树梢更加一贫如洗。
陆暮西静静看着她的侧脸，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心里却在想——我是真有点喝多了。
他感觉到在体内缓缓流动的血液，以及，蠢蠢欲动起来的每个细胞，像是有千百只轻巧的蝴蝶翻腾着翅膀飞来飞去，一下又一下，无序地乱撞，酥酥麻麻又带着源源不断的热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次振翅都翻涌着血液，搅动着表面岌岌可危的平静。
林度没注意他的表情，正在低头认真研究短短一公里那个司机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这个问题，当她不停刷新界面的时候，突然听到陆暮西非常认真的语气说：“其实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不太好拿，本来打算待会儿上楼拿给你的，反正咱们离得近。”
点刷新的手指顿在空中，林度敏感地抓住了重点，抬起头问：“什么叫本来？”
陆暮西失笑：“本来的意思就是，那是我刚刚的想法。”
林度不太明白：“那现在呢？”
他说：“现在变了。”
“你不打算送我了？”林度摁灭手机，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还通知我一声，你这是在挑衅？”
“我这语气像挑衅？”陆暮西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比这好声好气过了，“我突然又想加点儿东西，明天一定给你。”
其实你明天直接给我也行，没必要这么认真解释的。林度一腔疑惑，终究化成了“好啊。”二字。
陆暮西照旧按照送人送到底的原则，把林度送到了单元楼门口。
小区里面的路灯昏暗的不像话，暗到让没什么文学素养的林度忍不住想“传说中凿壁偷的光也不过如此了吧”。
正当她在心里吐槽物业不作为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边的人问：“你家住几楼？”
“怎么了？”林度问。
“确认你到家了我再走。”
林度想起他跟桃园三结义那仨絮絮叨叨关于到家报平安的一堆，忍不住问：“非要确认别人到家，你这是出于教养还是强迫症？”
陆暮西在黑暗中想了想：“算是出于心理阴影吧。”
“什么意思？”
他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调整什么情绪，再开口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像平时一样轻松：“我去年在医院呆过一阵儿，有一天见到了一个哭得特别惨的女孩儿。跟电视里那种撕心裂肺的惨不一样，她只是跪在地上，一边张着嘴捂着心口，一边疯狂掉眼泪，就是那种很痛苦但又发不出声音的感觉。看起来非常的……惨烈。”
“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儿跟朋友出去玩，结束后已经凌晨了，她把自己朋友送楼下后就直接走了，结果她朋友心脏病突发去世，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就在二楼，前后不过十几秒钟。”
陆暮西借着朦胧的灯光看她一眼：“我以前把人送楼下，是出于教养。现在要看你上楼，是出于心理阴影。没有强迫症任何事儿，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林度破天荒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陆暮西？”
“嗯？”
她想，她突然就理解舌灿莲花的常悦学姐为什么对陆暮西的评价只是一个“很好”了。
有时候最朴素的反而最真心。
林度近乎笨拙地，无比真诚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对于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大家多半都是“哀之而不鉴之”，能真正以人为镜做到“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少之又少。
陆暮西知道她这话说得很认真，但又实在不想在人家生日这天把气氛搞这么严肃，笑了声：“干嘛突然给我发好人卡？我也有事情想问你呢。”
林度大方道：“你问。”
陆暮西说：“火锅店门口，我手里有三个盒子对吧。”
这话题转换太快，林度懵了懵：“对。”
“你为什么不拿余斯清送你的那个，也不拿汤林和送你的那个，非要拿温野送你的那个？”陆暮西还嫌不够，又加了句，“他那个盒子又大又重还不好拿。”
林度茫然：“就这？”
陆暮西点头：“就这。”
说真的，林度一直觉得陆暮西这个人吧，说话好听，情商高会做人，知情识趣还深谙那些社交潜规则。结合之前对话中关于“受伤”的上下语境，理解自己为什么取那个“最重最大最不好拿”的盒子，对他来说就跟理解微笑的表情表达的意思并不是真的想笑一样简单吧。
但他现在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是特别理解。
林度干巴巴地眨了眨眼：“……不是，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拿那个‘又大又重又不好拿’的盒子呢？”
其实陆暮西不是没想到她拿那个最大的盒子是因为他受伤的手，但是鉴于林度那个诡异的脑回路，他还真不敢以常人的想法来揣测她，干脆装大尾巴狼扮傻：“你拿的，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好吧，也是。”起码从逻辑上来说，他这话没有问题，林度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蹦，生怕他听不懂，“我拿那个‘又大又重又不好拿’的盒子，是因为，我的长工——你，因为吃苹果非要锲而不舍地削皮，两只手都受伤了，而我，一个美丽又善良奴隶主，拿过了最大最重最不好拿的盒子，你觉得是出于什么理由呢？”
她扫了陆暮西一眼，顺其自然地得出结论：“当然是关心你。”
“地主。”
林度听见陆暮西带着笑意的声音，连带着胸腔的震动，止也止不住。
她没反应过来，奇怪地问：“什么地主？”
陆暮西闷笑：“如果我是长工的话，那么你应该算是地主。如果你是奴隶主的话，那么我应该算是……，反正总之不应该是长工。”
说完他自己都叹了口气，真是把脑子都笑傻了。
“把自己绕进去当奴隶特好玩儿是吧。”林度反应过来，也无语地笑了，“我生日，你这么高兴干嘛？”
“不知道啊，就是高兴。”陆暮西借着光看她一眼，突然弯腰，伸手虚虚地抱了林度一下，低声说道，“林度，十七岁生日快乐。”
陌生的气息一触即离，很有分寸，手上也几乎没怎么碰到。
林度听见自己故作平静的声音：“……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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