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已近八月,秋风带走了最后的一丝暑气,天气变得格外凉爽。
就在恒安王府内,有两人合抱粗的青松旁,一人正专注地舞动着手中的银枪。
只见他腰马合一,招式娴熟,在他手里的银枪仿若活过来一样,如一条游龙盘旋游走。
正舞到精妙之处,这人突然收式,低低喘息起来。
之前带兵打仗受的腿伤果然还是没能好利索,眼下就连一套枪法都没能练完,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还是得再将养几天才行。
萧云翎单手持枪,思考他要不要进宫一趟,再跟父皇求个恩典,让他再多休息几日。
偏偏就在此刻,有人出声打扰。
“清运参见王爷!”
萧云翎的思绪冷不丁被打断,枪尾‘铮’的一声戳进青砖里。
他抬眼望向来人,语气不佳道:“出了何事,这么慌张?”
刚得到重要消息前来汇报的清运知道自己此番贸然闯入王爷的练功之处,确实是他的失职。
但事态紧急,他不得不这么做。
想到这里,清运抬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试探地回禀道:“王爷恕罪,宫里刚才派人来请您了。”
“说是玄黎派来和亲的使团已经到了,陛下的意思是让您去一趟。”
“王爷你看,何时出发啊?”
萧云翎一听是玄黎派来和亲的使团,嗤笑道:“玄黎那边还真是没招了,连和亲都想的出来。”
“要不是父皇下令暂时收兵,本王哪能让他们就这样如愿。”
“清运,吩咐下去,把本王的小轿抬来。”
对于萧云翎最后一句的吩咐,清运心里疑惑,下意识问了出来,“王爷,您的伤不是已然大好,还需要小轿做什么?”
面对时不时就会犯傻的清运,萧云翎白了他一眼,催促道:“本王腿伤未愈,自然得坐轿。”
“还不快去!”
“欸,我这就去!”清运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萧云翎不急不慢地坐着小轿出发,等他到了昭和殿前,发现全场就属他来的最晚。
他思考片刻,决定悄悄溜进去,不惊动正在跟玄黎使团谈话的皇帝。
本就候在殿前等待他的小太监一眼就看到了他,正准备通传,却被萧云翎提前抬手制止。
“别喊,本王自己过去。”
“是。”小太监一脸呆愣地看着他从小轿上慢悠悠地挪下来,从旁边的小道穿了过去。
萧云翎面色如常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周围其他人寒暄,自以为他这一套动作没有被主位上的皇帝看见。
殊不知兴安帝话歇,正在饮茶之际,无意中瞥见了鬼鬼祟祟混到座位上的萧云翎,口中的茶差点没忍住喷出去。
这混小子,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言行举止能不能有点皇室风范?!
兴安帝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面不改色地咽下这口茶,才没有让云晖的皇室风范在今天彻底崩坍。
幸好这时,玄黎使臣突然提议观赏一下他们玄黎的舞乐,正好转移了兴安帝的注意力。
“也好,那就着人开始吧。”
在得到皇帝的首肯后,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玄黎舞女排成两列缓缓走进所有人的视野范围。
只见她们身着玄黎特有的舞裙,裙角腰间皆系有小巧的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为首的那位“舞女”舞裙的颜色与其他人不同,似乎是刻意要与其他人区分开来。
在注意到有表演后,原先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将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
顿时,昭和殿前静的几乎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似乎是因为一声虫鸣误入,铃铛声就在此刻骤然响起。
舞女们配合着急促的鼓点节奏变化自己的舞步,当中最耀眼的莫过于为首的那位。
即便是在这么急促的鼓点下,“她”的步伐依旧轻盈,丝毫没有显露半点慌乱。
在“她”的动作下,“她”身上的舞裙也跟着飞旋,时不时显露一点白皙细瘦的腰肢。
萧云翎本来就对这些柔曲软调的舞蹈不感兴趣,在看到舞女上场的时候他就把视线撇开了。
他百无聊赖地喝着面前的酒,跟身边的兄长吐槽道:“皇兄,这唧唧歪歪的舞蹈到底是有什么魅力?舞女一上场你们就不言语了。”
“拙羽,慎言。”
萧云辰借抬杯饮酒的动作作掩饰,压低声音劝诫萧云翎莫要选在这个时候信口开河。
他吐槽舞蹈这本没有什么错处,但这是玄黎专门献上的一曲,要是有心之人听去,说不定会揪住他随口所说的错处不放。
“知道了——”
萧云翎拖着长腔回应一声,然后不经意地往舞台上看了一眼。
“皇兄你...”
他被那一瞬间的白晃了眼,话刚开口就卡在那里。
“嗯?”
萧云辰听他说着说着突然没了下文,一脸疑惑地扭过头看向他。
发现他正双眼死死地盯着舞台上,似乎是被这奇特的舞姿所吸引。
原本还说不爱看,这不看得也挺起劲的...
这么大了,还是一副小孩心性。
而只顾着盯人的萧云翎,全然不知他在他哥心目中已经变成了什么形象。
他只知道他的直觉不会有错,刚才那一双熟悉的眼睛,绝对不是他一时眼花产生的幻觉。
在裙角翩翩落下的那一刻,一曲结束,他这才不经意地收回视线。
萧云辰抬手举杯,轻轻撞了一下他的酒杯,嘴角含笑道:“还说不爱看,嗯?”
“刚才是谁看得目不转睛的。”
萧云翎此时正往嘴里送酒,冷不丁听他开口调侃自己,一口酒没咽好,顿时酒的辛辣在他气管炸开。
“咳咳咳...”
他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咳嗽几声。
刚才他明明是在防备玄黎搞鬼,才不是看什么舞呢!
偏偏在他出声咳嗽的时候,又被兴安帝给注意到了。
忍无可忍的兴安帝直接开口点了他的名。
“云翎,过来。”
“父皇唤你呢,还不快去。”
萧云辰微微偏头,出声提醒他。
萧云翎平复了一下呼吸,从座位上起身,一脸坦然地走到中央,对着上座的兴安帝一甩下摆,半跪在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
兴安帝见他动作不急不慢,挥了挥手让他起来说话。
萧云翎应了一声,站立一边。
“云翎,刚才这一舞,你以为如何?”
他刚才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舞台,不知道是欣赏舞姿还是在欣赏跳舞的人。
无论是这二者中的哪一个,对于一向不喜欢歌舞的萧云翎来说,都是奇事一件。
兴安帝这一问,自然也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反观萧云翎静默片刻,试图从脑海中回忆一下刚才这场舞,然后发现一点印象都没留下,昧着良心开口夸道:“挺好的。”
听到他十分随性的回答,兴安帝朗声笑道:“哈哈哈”
“那你可知,这其中的领舞是何人?”
萧云翎虽然不知道兴安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有种被自己亲爹算计了的感觉。
他眉头微动,想到他刚才隐约看到的人影,问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兴安帝笑而不语,对着玄黎使臣一点头。
在领会到云晖皇帝的意思后,使臣向萧云翎介绍道:“恒安王高见,这位领舞便是我们玄黎的二皇子殿下,黎千漠。”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兴安帝和萧云翎以及玄黎使团之外,其他人全部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领舞的居然是玄黎皇子?”
“不是,长这么好看,居然是男的么?”
“玄黎怎么派一位皇子来和亲,本朝并无适龄的公主啊...”
面对四面八方响起的低语,黎千漠即便身着一身裙装,面色依旧如常。
既然他已经选择替妹妹来和亲,没有什么是无法忍受的。
“我亲爱的弟弟,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记忆中那人的低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既然已经考虑清楚,那就穿嫁衣去吧。”
“总归你也是要嫁人的,提前一步穿上嫁衣岂不是更好。”
那人恶劣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放大,黎千漠下意识的用手揪紧了身侧的裙边,好在他戴了面帘,不至于让别人看出他现在的紧张与不安。
只不过他刚才的动作牵动了裙子上的铃铛,顿时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云翎啊,你觉得怎么样?”
兴安帝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的,偏偏萧云翎还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之前说什么来着,亲爹果然给自己挖坑了。
怪不得让他过来呢,合着是要把这门亲事扣自己头上。
“父皇,你这个决定是认真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吗?”
兴安帝瞥见他脸上隐隐流露出的抓狂,笑着拆穿道:“别以为能瞒得过朕的眼睛,你刚才瞅着人家看了半天,现在装什么矜持呢?”
听着从他嘴里冒出来的颠倒黑白话,萧云翎也是无话可说。
他抬手往黎千漠的方向指了指,语调漫不经心地说道:“要嫁人的不是我,您怎么不问问当事人呢?”
“万一人家没相中我,那您这不是乱点鸳鸯谱么...”
兴安帝盯着他,一脸不赞同地说道:“我问的是你,你往外推什么。”
“你堂堂恒安王,还怕人家相不中你。”
“这事就这么定了,着礼部挑日子,尽早完婚。”
一听自己的和亲对象是萧云翎,黎千漠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眼底稍稍闪过一丝波动。
紧接着他对着兴安帝谢安道:“千漠谢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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