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起了头,后面来要试卷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朱苗一一把试卷交给他们。这么会儿时间过去,先前没来的人也赶过来了,站在合格名单前呆立了会儿,也加入了领试卷的队伍。
刘恭年躲在窗户后面暗中观察,想看朱苗在搞什么名堂。
朱苗提前准备好了名单,只需要在那人领试卷时在名字后面做个记号就行。再加上她能精准地一次找出试卷,所以没花多久,试卷就全部分到每个人手里了。试卷拿到手后,不少人聚在一起互相对答案。等到朱苗发完手中最后一张试卷时,立马有人迫不及待地举手提问:
“祝兵长,为什么我们两人分数差不多,但是他录取了,我没有呢?”
试卷简单题居多,有人分数相同的情况并不少见。
朱苗转向他们,认清脸后,分别叫出了他们的名字:“张庆、佟宝塔?”
两人抱拳拱手,称了一声“是”。
“你们二人得分的确差不多,但是,我出这张卷子并非是从成绩高低定合格,否则也不会出那么多极其简单的题目了。现在请你们二人将手中试卷放在一起,是否能看出些端倪了?”
二人若有所思,只是不敢确定答案。
朱苗也不兜圈子,直接说了。
“佟宝塔的卷子,从始至终字迹工整。反观张庆的卷子,会的题目就字迹工整,不确定的题目就故意把答案写得模糊不清,难道是指望我眼睛昏花看错吗?我故意将题目打乱了分布,没有按难易程度顺序排下来。接连碰上几道不会的难题,你的心绪已经随着字迹一起乱掉了,导致后面错了几道极其简单的题目。”
张庆辩解道:“我是时间不够,来不及检查。”
朱苗道:“时间是我特意掐好了的,只够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刚好写完卷子。”
张庆道:“我是想多做对些题目,导致得失心重了。但凭这一点就将我淘汰的话,祝兵长,我实话实说,并不服气。”
朱苗微微一笑,张口问道:
“敌我双方各有一名主将并精兵十人,在山地相遇。交战之后敌方败走,我方乘胜追击。敌方一路丢盔卸甲,我方紧追半个时辰后,于草叶茂盛之地失去踪迹,请问该如何重新寻找到敌方踪迹?”
张庆略一思索,很快有了答案:“既然是草叶茂盛之地,就说明土地湿润,若是拨开草叶在地上寻找脚印,或许就能重新找到敌方踪迹。”
朱苗看向佟宝器,问:“你的回答是什么?”
佟宝塔皮肤比常人白些,身材瘦弱,跟刘恭年一样属于瘦削高挑型身材。他没有立即回答朱苗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敌我双方各有主将一名,官职是什么?”
“品阶不明,战斗方式重攻轻守,应是破虏将。”朱苗答。
佟宝塔又问:“丢盔卸甲,分布是杂乱无章吗?地上有掉鞋子、武器吗?”
“都是头盔、腰带一类的东西。”朱苗答。
佟宝塔答道:“祝兵长,我的回答是——不追。”
张庆转头看他,震惊道:“才十人,对方还有一名主将,为何不追?”
佟宝器道:“破虏将负责攻破敌军,只有军中精锐才能进去。能当上主将的人,更是其中佼佼者。山地地形多变,容易躲藏,我们居然是半个时辰之后才追丢?另外,地上不见鞋子、武器,说明极有可能是敌方佯装不敌,诱敌深入的计策。我们非但不能追,还要赶紧跑,否则就要成为别人腰带上的军功了。活捉一名主将并精兵十人,够他官职升两阶了吧。”
张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句话在点他呢,他想抓别人拿军功,却不曾想自己在别人眼中何尝不是军功?
朱苗双手交握,脸上带着笑意:“我在佟宝塔的卷子上看出这是一个冷静、谨慎且思虑周全的人。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我并未看错人。这便是他成绩合格的原因。”
张庆早已心服口服。
在行事谨慎、心态稳定上,自己的确是不如佟宝塔。朱苗仅凭一张卷子就能将两人看准了,也让张庆佩服。只是这样,他不能在朱苗手底下做事的遗憾就更大了。
张庆神色恹恹,难掩憾色。
朱苗劝道:“张庆,你刚才的回答未必就是错,佟宝塔的答案也未必就正确。只是相比之下,你思考的层面太浅,而佟宝塔却用了更多的信息来支撑他的结论。你今年不到二十岁,正是急于证明自己的年纪,所以难免急躁。以后多磨砺心性,假以时日,未必就不如其他人。”
张庆识字,从刚才的回答来看,很有可能也看过一些兵书。此人虽有不足,但瑕不掩瑜。朱苗对他生了爱才之心,忍不住多劝了几句。
张庆却被她讲得面红耳赤。
明明祝兵长看着比自己还小,都已经能像一个成熟的大人般行事了,而他却......唉......
张庆拱手抱拳行了一礼,道:“张庆受教了,不知明年祝兵长可还招人?”
朱苗道:“明年太远,你的时间宝贵经不起这样浪费。军营卧虎藏龙,许多兵长的能力都在我之上。你是一块需要打磨的璞玉,但磨玉石未必是我。”
张庆只好退下。
一人退下,另一人又立马举手,高声问道:“那祝兵长,这李二牛大字不认识几个,题目都看不懂,为什么他也合格了呀?”
李二牛捏着卷子,低埋着头。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在自己身上,让他想立马钻进地里逃走。
朱苗道:“李二牛,家中务农,从未读过一天书。请诸位细看一下他写的名字,哪怕是读过书的人也未必能写得比他好啊。李二牛,我问你,这名字你是怎么学的?”
李二牛舔了舔嘴唇,干燥的嘴皮刮得他舌底痒痒的。
“我用吃的东西哄村里有上学的小孩把名字写给我看,然后每天都拿树枝在泥地上练。”
朱苗点点头,又道:“小孩写字大多生疏稚嫩,你的字迹却很工整啊,甚至隐约可见到一点书法大家才有的笔法。”
李二牛道:“村里有古石碑,上面刚好有我名字里的字,于是跟着学的。”
才答两句话,李二牛的后背湿透了。
朱苗道:“身处困境,仍能不被环境左右。这股砥砺向上的斗志,就是李二牛成绩合格的理由。”
余下又有几人问了问题,朱苗一一耐心解答了,直至再也没有人开口。
朱苗道:“祝某选人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旁人见了或许觉得标新立异了些。但我想,既然是我选人,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今日我一一回答诸位的问题,即是让众人明白祝某没有偏私,还算公正;另一点也是想给诸位心里留下点东西,日后某一刻想起来能帮上你们一星半点,就算是祝某没有白费心思了。”
“好了,我这边没有别的事情了。第三关成绩合格的人到那边去领红纸,然后参加下一关选拔。其他人若无事的话,现在可以离场了。”
季同岳和张禹那边唱名发红纸,朱苗转身进了屋子。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她嗓子有些干了,抬脚直奔茶水而去。
刘恭年半路杀出拦住他,问:“那些人你全都认识?怎能一一喊出名字。”
朱苗啼笑皆非道:“怎么可能,领试卷的时候不是报过名字吗,我就记住了。”
刘恭年心里暗自有些佩服:“你居然记得准!”
“大概记得吧。麻烦刘士官稍让让,我口有些干。”
刘恭年赶紧让了位置,盯着朱苗饮下一口茶水后,一拍脑袋喊道:
“差点忘了!有件事情我一定要提醒你!”
“什么事?”朱苗问。
“那个佟宝塔你千万不能收,趁着后面还有几关,赶紧把他淘汰了吧。”
朱苗放下茶杯,凝眉看向刘恭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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